值班室的门板仿佛还残留着撞击的余温和绝望的呜咽。空气里那股浓烈的尘埃与消毒水气息，似乎也被另一种更原始、更粘稠的味道彻底覆盖、凝固。
万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胸膛随着深沉的呼吸缓慢起伏。那身简单的黑色T恤下，虬结的肌肉线条依旧紧绷，如同刚刚结束狩猎、正在休憩的猛兽，周身弥漫着一种事后的慵懒与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丝极淡的餍足感，如同水底的暗流，在他冰冷的眼底深处悄然沉淀。
雷娅背对着他，站在房间中央那片昏沉的光线下。
她的身体微微佝偻着，双手有些僵硬地、颤抖地提着那条破洞牛仔裤的裤腰。指尖冰凉，带着一种脱离掌控后的麻木感。撕裂的皮质马甲根本无法再穿，被她胡乱地团在脚边，像一团被丢弃的破布。她里面那件同样被扯坏的黑色吊带背心，勉强挂在身上，露出大片布满青紫指痕和可疑红印的肩背皮肤。
她低着头，凌乱的紫色短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没有啜泣，没有颤抖，甚至连呼吸都压抑得几不可闻。只有那双死死攥着裤腰、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翻江倒海般的风暴。屈辱、恐惧、绝望……所有激烈的情绪在刚才那场单方面的“谈判”中己被彻底榨干、碾碎，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空洞和麻木。身体深处传来难以启齿的不适感，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隐秘的痛楚，如同无声的烙印。
她沉默地、机械地系好裤扣，拉上拉链。动作笨拙而迟缓，仿佛这具身体己经不再属于自己。她没有回头去看那个靠在墙边的男人，甚至不敢去看床上那个仍在沉睡的陌生女孩。她只是低着头，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挺首了那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脊背。
万曜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仿佛她做完这一切，便自动获得了某种许可。
雷娅迈开脚步。双腿如同灌了铅，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她走向门口，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破碎的尊严上。她的手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停顿了一瞬，仿佛需要积蓄最后的勇气。
然后，她拧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走廊的浓雾瞬间包裹了她，冰冷而粘稠。身后那扇门轻轻合拢，隔绝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气息和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
她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浓雾的寒气和尘埃的味道，呛得她喉咙发痒。她闭上眼，几秒钟后，再睁开时，那双原本锐利如刀的眼眸里，只剩下一种强行撑起的、如同死水般的空洞平静。她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擦去残留的泪痕和污渍，又胡乱地整理了一下凌乱不堪的紫色短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做完这一切，她才拖着沉重而虚浮的脚步，一步步走下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如同敲击着通往现实的丧钟。
楼下大厅。
浓雾依旧翻滚，但气氛却比之前多了几分微弱的希冀。小文和小爆依旧紧紧守在艾米身边，看到叶泠己经为艾米重新包扎好伤口，并且艾米的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她们眼中的恐惧被巨大的感激取代。
当雷娅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楼梯口时，两人如同看到了主心骨，立刻扑了过来。
“雷娅姐！” 小文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担忧地上下打量她，“你…你没事吧？” 她看到雷娅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毫无血色，眼神空洞，身上衣服也破破烂烂，的皮肤上还有明显的伤痕（指痕和撞击痕迹），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小爆也紧紧抓住雷娅冰凉的手臂，脏辫下的眼睛里满是惊恐：“那个…那个男人没对你怎么样吧？他…”
雷娅的身体在小爆抓住她手臂时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强迫自己压下那股翻涌而上的恶心感和屈辱感，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那笑容僵硬而苍白，如同一个拙劣的面具。
“没事。” 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和强行撑起的镇定。她不敢看小文和小爆关切的眼睛，目光落在被叶泠包扎好、安静躺着的艾米身上。“艾米怎么样了？”
“这位姐姐给艾米包扎了！血止住了！” 小文连忙说道，充满感激地看了一眼旁边沉默的叶泠。
雷娅的目光这才转向叶泠。那个气质冰冷、拥有金属手臂的女人，正安静地站在几步之外，银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刚刚完成交接的物品。雷娅的心脏如同被冰冷的针狠狠刺了一下！她想起了那句“看你们头的表现咯”。一股巨大的羞耻和难堪瞬间淹没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飞快地移开视线，不敢与叶泠对视。
“谈…谈的怎么样？” 小爆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忐忑。这是她们最关心的问题，这关系到她们能不能留下来，艾米能不能得到救治。
雷娅的身体再次僵硬。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烧红的炭，灼痛得她发不出声音。谈？那算什么谈？那是单方面的掠夺和屈辱！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和破碎：
“很好。” 这两个字从她齿缝间挤出，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冰冷和麻木。“他…同意我们暂时待在这里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疲惫不堪、脸上还带着泪痕的两个同伴，还有地上昏迷的艾米，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保护欲交织着涌上心头。她强打起精神，声音放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领队的命令口吻：“小文，小爆，你们先去…找个地方躺下休息一下。艾米需要人守着，但你们也需要恢复体力。”
她的目光投向大厅角落，那里有几张翻倒但还算完整的候诊长椅。“去那边，清理一下，先休息。” 她必须先把她们安顿好，不让她们看到自己此刻濒临崩溃的状态。
小文和小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但更多的是对雷娅命令的服从。她们点点头，相互搀扶着，走向角落的长椅。
雷娅这才看向叶泠。那个银发女人依旧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监督者。雷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开口，声音依旧干涩：“谢谢…谢谢你救艾米。” 这份感谢是真实的，但也充满了屈辱的苦涩。
叶泠的目光在雷娅苍白僵硬的脸和强撑的姿态上停留了一瞬。银灰色的眼底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再次掠过——了然，漠然，或许还有一丝同为女性、在绝境中被力量碾压的…物伤其类？但很快，那丝情绪就被冰冷的平静取代。她没有回应雷娅的道谢，仿佛那不值一提。
她的视线扫过雷娅身上那件撕裂的闪电标志马甲残骸，又扫过小爆背上的鼓槌包和小文放在地上的电吉他琴箱。那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金属右臂微微抬起，光芒稳定地流淌着，如同在进行某种扫描记录。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弥漫着血腥和尘埃的大厅里响起，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却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
“你们乐队，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在经历了刚才的一切后，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刺眼。仿佛在提醒她们，在沦为这末世废墟中挣扎求生的猎物之前，她们也曾有过名字，有过舞台，有过属于她们的、闪耀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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