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是冷的。
冷得像踩在碎冰上。
顾浔走在最前，诗剑的青光在前面飘，像团抓不住的烟。山路的碎石被靴底碾得响，“咯吱”一声，又“咯吱”一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楚——清楚得能盖过九叔的喘气声。
九叔骂了句，脚踢飞块挡路的碎石。碎石滚下山坡，没了声。“他娘的这脉使跑真快！俺们追了半个时辰，连个影子都没瞅见！”他扛着离子枪，蓝光在枪口晃，照见路边的荆棘，“顾小子，你就不能让你那剑再快点？再这么磨磨蹭蹭，玄武镜都要被他带到鞋山了！”
顾浔没回头。
诗剑在手里，剑穗上的青线沾了露水，风一吹，“唰”地扫过手背，凉得像冰。他盯着前面的路——路拐了个弯，尽头似乎有光，淡得像快散的雾。“不是磨磨蹭蹭。”他的声音比夜露还冷，“脉使的脚印在这儿断了。”
林溪跟在后面，怀里的《永乐大典》贴得更紧了。白虎符的暖光透过桑皮纸渗出来，贴在胸口，却压不住心里的慌。她左手摸了摸怀里的禹王匙，匙身还凉着，右手又开始捻书页的角——这次是第180集在仙人洞折的印子，指尖捻得快，指节都泛了白。
“断了？咋会断了？”九叔凑过来，离子枪的蓝光扫向地面。月光下，泥土里的脚印确实没了，只剩下片平整的石面，石面边缘有青苔，像块被人藏起来的碑，“难不成这龟孙会飞？还是说…他钻地了？”
顾浔蹲下去，指尖碰了碰那石面。石面凉得像铁，上面似乎有刻痕，被青苔盖着，模糊不清。他用诗剑的剑尖挑开青苔——刻痕露了出来，是行字，笔画苍劲，带着股血气：“岳家军护脉于此，宋景炎二年冬。”
“岳家军？”林溪的眼睛亮了，凑过来，《永乐大典》的暖光照在刻字上，“俺爷爷说过，南宋的时候，岳家军在九江驻过兵，还帮着守过文脉！这石面…难道是座桥？”
顾浔没说话，起身往石面两端走。走了十几步，石面的尽头果然连着坡，坡下是条溪，溪水上的石面连成线，像座藏在草丛里的桥。他踏上桥，刚走两步，诗剑突然颤了——不是对文脉气的反应，是对记忆的。
画面突然砸进来。
是南宋的冬天，雪下得大，盖了整座桥。他站在桥上，身边是个穿岳家军铠甲的人，铠甲上的“岳”字被雪盖了半块，却还亮得刺眼。那人拍着他的肩，声音洪亮：“顾兄弟，这桥就交给你了！俺们去守鄱阳湖，文脉要是断了，俺们这仗就白打了！”
他想回话，却发不出声。只看见那人转身，带着一队士兵往湖边走，雪地里的脚印很深，像刻在地上的字。诗剑在手里，突然亮了，剑光里飘出西个字：“还我河山”。
“顾小子！你发啥呆？”九叔的喊声把他拉回现实。
顾浔低头，诗剑的青光里，果然多了“还我河山”的纹路，像刻在剑身上的，淡得却又很清晰。他摸了摸剑身，指尖发麻——这不是幻觉，是记忆，是藏在血脉里的、没被忘记的事。
“是岳家军的人。”顾浔的声音比刚才软了点，“我见过他，在…在记忆里。他说这桥是护脉的，脉使不会飞，也不会钻地——他是从桥底走的。”
九叔眼睛一瞪，扛起离子枪就往桥底跑：“他娘的这龟孙还会躲！俺去把他揪出来！”
桥底很暗，只有月光从石缝里漏进来，照见堆干草。九叔用离子枪的蓝光扫过去——干草里果然有脚印，是脉使的，顺着桥底往鞋山方向延伸，脚印旁还掉了片东西：是张女真文残片，上面画着个龟蛇图案，和玄武镜的纹一模一样。
林溪捡起残片，《永乐大典》的书页突然亮了，残片贴在书页上，显露出行小字：“鞋山龙骨藏于沉船，需玄武镜引之。”她抬头看向顾浔，指尖还捏着残片，“俺…俺明白了！脉使去鞋山，是想拿龙骨，和玄武镜合在一起——他要找的，是青龙镇物！”
顾浔点头，诗剑的目光转向鞋山方向。月光下，鞋山像块浮在湖上的石头，隐约有光，淡得像雾。“他拿不到。”顾浔的声音很肯定，剑穗在风里晃，“龙骨是青龙镇物，脉使的文脉气不纯，碰了会被反噬。他现在去，只是自寻死路——或者说，是影阁让他去送死。”
九叔骂了句，把离子枪扛回肩上：“管他是送死还是干啥！俺们都得追上去！不然玄武镜被他毁了，西象镇物就凑不齐了，影阁的崽子们还得搞事！”
林溪把残片夹进《永乐大典》，怀里的书又贴紧了些。云灵从草丛里跑出来，鹿角泛着淡绿光，蹭了蹭她的手，又往鞋山方向跑——是在引路，和上次在花径时一样。
“走了。”顾浔率先踏上桥，诗剑的青光在前面亮着，“去鞋山。”
九叔和林溪跟在后面，脚步声踩在石桥上，“咚”地响，又“咚”地响，像在和千年前的岳家军对话。桥面上的刻字被月光照着，“岳家军护脉于此”几个字，亮得像活过来的火。
顾浔走在桥上，突然想起记忆里那个岳家军将领的脸——脸膛黝黑，下巴上有胡茬，笑起来露出颗缺了角的牙，像极了九叔。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九叔，九叔正骂骂咧咧地踢着路边的石子，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风又刮起来了，这次的风里，没了夜露的凉，多了点湖水的腥气——是鄱阳湖的风，从鞋山方向吹过来的。顾浔握紧诗剑，剑身上的“还我河山”纹亮了，像在提醒他：守脉的路，从来不是一个人走的。
前面的路还长，鞋山的雾还浓，脉使和玄武镜还在等着。但他手里有诗剑，身边有林溪和九叔，还有千年前岳家军留下的护脉魂——这路，就算再难，也得走下去。
月光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石桥上，和千年前的脚印叠在一起，像幅没画完的画。
下集预告：鞋山湖畔遇船影，脉使引阵困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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