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苑的小厨房里,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阿芫站在灶台前,手里,捧着一只刚刚从炉火上取下来的、温热的白瓷汤盅。
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双向来沉静如水的眸子里,此刻,却翻涌着难以抑制的、惊疑与后怕的波涛。
汤盅里,盛着的是为苏姨娘准备的、每日例行的安神汤。
汤色清亮,呈淡淡的琥珀色,散发着莲子与百合的清香。
一切看起来,都与往日,并无二致。
然而,就在刚才,就在她将这碗汤,从荣安堂那边,取回来的路上。
黎嘉琪,却派了雪雁,行色匆匆地,在中途,将她拦了下来。
雪雁传达的,是姑娘的一句,没头没尾的、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将汤,倒掉一半。再用我房里备着的‘净水’,将它重新…填满。”
阿芫不明白。
但她,还是照做了。
而此刻,在她面前,黎嘉琪正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从那碗被“稀释”过的汤汁里,沾了一滴,放在了鼻尖,轻轻一嗅。
然后,她的脸上,缓缓地,绽放出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嘲讽的笑容。
“赤炎草……”她轻声呢喃,声音,轻得像一阵叹息,“吴紫溪……你还真是,一点都没让我失望啊。”
阿芫的心,猛地一沉!
真的是赤炎草!
夫人她……她真的,用了画眉那个贱人,送去的假情报!
一股无法言喻的、劫后余生般的寒意,顺着阿芫的脊背,缓缓爬了上来。
她不敢想象,若是……若是姑娘没有提前预知,
若是自己,真的将那碗未经“稀释”的、加了猛药的原汤,端给了苏姨-娘喝下……
那后果,会是何等的……不堪设想!
“姑娘……您……您是如何知道的?”阿芫的声音,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
黎嘉琪没有回答她。
她只是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烁着精密的、令人心悸的算计光芒。
她自然是,“看”到的。
就在画眉那个蠢货,兴高采烈地,跑回荣安堂,向她的好主子邀功的那一刻。
黎嘉琪的控水异能,便以前所未有的专注,化作了一张无形的、笼罩了整个荣安堂的、巨大的水网。
她能“感觉”到,吴紫溪在听到那个“情报”时,心脏那剧烈的、充满了狂喜的跳动。
她能“感觉”到,吴紫溪是如何将自己最心腹的金环,叫到内室,
又是如何,从一个最隐秘的暗格里,取出了那个装着“赤炎草”粉末的、小小的瓷瓶。
她甚至能“感觉”到,金环是如何,趁着所有人不备,在静思苑的安神汤里,
投入了那致命的、足以让一个健康壮汉都肠穿肚烂的、过量的药粉!
吴紫溪的每一步,都在她的“监视”之下,无所遁形。
而她,则在这场由她亲手导演的、充满了杀机的戏剧里,扮演了一个最高明的、洞悉了一切的……旁观者。
“不必多问。”黎嘉琪的声音,将阿芫从惊惧中,拉了回来,“你只需知道,从现在起,好戏……才刚刚开始。”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将这碗汤,给姨娘,送过去。”
“什么?!”阿芫失声惊呼,“姑娘!这……这万万不可啊!就算……就算己经稀释过了,可那赤炎草的药性……”
“我自有分寸。”黎嘉琪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不容置疑,“乌梢泪之毒,至阴至寒。而这赤炎草,药性至阳至烈。
如今,用这稀释了十倍的药性,去冲击那早己根深蒂固的余毒,
非但不会致命,反而……会起到一种意想不到的、‘以毒攻毒’的奇效。”
“更何况……”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若是我母亲的病,没有一点‘起色’。
我又如何能,将这份‘天大的功劳’,‘送’还给,我们那位好心的嫡母呢?”
阿芫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瞬间,明白了黎嘉琪的全部意图!
姑娘她……她竟是要……
将计就计!反戈一击!
……
苏姨娘的卧房里。
当晚,便传出了“好消息”。
据说,苏姨娘在喝下了那碗安神汤后,竟是出了一身淋漓的大汗。
那汗水,排出来之后,带着一股淡淡的、腥臭的味道。
可出完汗,苏姨娘整个人,却像是脱胎换骨一般,精神,前所未有的健旺!
她不仅能自己下地行走,甚至,还在第二日的清晨,多用了一整碗的米粥!
这个消息,像一阵春风,瞬间吹散了静思苑里,连日来的阴霾。
雪雁和刘妈妈等人,都喜不自胜,只当是阿芫的医术高明,之前的温补,终于见了成效。
而画眉,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则是彻底地,傻了眼。
她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将门窗,都死死地关上。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
夫人亲口说的,那赤炎草,是催命的符咒!喝下去,不出三日,必死无疑!
可……可苏氏那个病痨鬼,不仅没死,反而……病好了?!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个巨大的、无法解释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要窒息。
她不敢去向夫人求证。
她怕……
她怕自己,会成为,那个被迁怒的、第一个牺牲品。
然而,她不去,不代表,麻烦,不会主动找上门来。
第三日的清晨。
荣安堂里,传来了嫡母吴紫溪,雷霆震怒般的咆哮声。
据说,是夫人最心爱的一只、波斯国进贡的白猫,不知怎么的,竟误食了庭院里的一种毒草,口吐白沫,一命呜呼了。
而负责照料那只白猫的,不是别人。
正是,她的大丫鬟,金环。
吴紫溪当着荣安堂所有下人的面,勃然大怒。
她斥责金环,“办事不力,玩忽职守”,竟连一只猫都看不好。
然后,她下令,将金环,重打了二十大板,撤了她一等大丫鬟的职,罚去院子里,做最下等的、洒扫庭院的粗使仆役!
这个处置,不可谓不重!
金环是谁?
是跟着吴紫溪,从吴家,一起陪嫁过来的、最最心腹的丫鬟!
是整个荣安堂里,说一不二的、半个主子!
如今,竟因为一只猫的死,就被贬为了粗使丫鬟?
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整个后宅,都因为这个消息,而陷入了巨大的震动与猜测之中。
所有人都觉得,一只猫的死,绝不至于,让夫人,对自己最心腹的丫鬟,下如此狠手。
这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开始在下人之间,疯狂地滋生。
有人说,是金环,背着夫人,与外院的管事,有了私情,被夫人发现了。
有人说,是金环,手脚不干净,偷了夫人的首饰,拿出去变卖。
但流传最广,也最让人信服的一个版本,却是——
金环,在夫人的授意下,办了一件“脏事”。
可那件脏事,不仅没办成,反而……出了天大的纰漏!
夫人,这是在……杀鸡儆猴,迁怒于人啊!
而静思苑里,画眉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
她在自己的绣墩上,面如死灰。
她知道,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了。
果然,还不到半个时辰。
荣安堂的管事妈妈,便亲自带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来到了静思苑。
她们不是来“请”的。
而是来“抓”的。
“画眉!”那管事妈妈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夫人有令,你当差懈怠,言行不端,屡次三番,挑拨是非!
现着即刻起,将你……发往城外的庄子,做最下等的、劈柴喂猪的苦役!
永世……不得回府!”
这个处置,比金环的,还要狠上百倍!
发往庄子,永不回府。
这,与死,何异?!
“不!冤枉啊!妈妈!我是冤枉的啊!”
画眉彻底崩溃了,她抱着那管事妈妈的腿,哭天抢地地哀嚎着,
“不是我!不是我的错!是……是金环姐姐!
是她……是她没办好事情啊!那药……那药明明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婆子,用一块破布,死死地,堵住了嘴。
然后,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她,从静-思苑里,拖了出去。
那凄厉的、被堵在喉咙里的“呜呜”声,在静思苑的上空,回荡了许久,才渐渐消散。
黎嘉琪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知道,她那颗名为“猜忌”的、淬了剧毒的种子,己经在吴紫溪的心中,成功地,生了根,发了芽。
金环,恨死了那个提供了“假情报”的画眉。
而被发卖的画眉,则会恨死那个“办事不力”、连累了她的金环。
而她们二人,共同恨着的,则是那个为了自保,将她们毫不留情地,当成弃子的、冷酷无情的主母——吴紫溪。
一场由她亲手点燃的、最精彩的“狗咬狗”的好戏,己经在荣安堂,那个她曾经最畏惧的地方,轰轰烈烈地,上演了。
而她,则在这场风暴中,毫发无损,甚至,还借着吴紫溪的手,阴差阳错地,为自己的母亲,解了部分余毒。
一箭,双雕。
黎嘉琪缓缓地,转过身,看向墙上,那幅她己经临摹了无数遍的,《寒江独钓图》。
她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胜利的寒光。
吴紫溪……
你的爪牙,己经被我,一根,一根地,拔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
该轮到,你的心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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