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露泉的晨雾散尽时，少年己蹲在泉边翻土。他穿着林深前世的粗布短打，腰间系着苏晚晴缝补的药囊，里面装着新采的星芒草、蜜露藤，还有半块风干的烤红薯——那是他特意留着当种子的。
"承露，你看。"少年捧起一把黑土，指缝间漏下的沙砾里，竟泛着细碎的星芒，"泉底的星露泉原质开始往地表渗了。"
林深蹲在他身旁，指尖掠过的泥土。他能感觉到，那些星芒不是普通的灵气，而是带着三百年前药香的生机——是清欢（苏晚晴前世）熬药时蒸发的药气，是承露（林深前世）浇水时滴落的汗珠，是少年罗刹被封印前最后一口呼吸的余温。
"这是泉灵在醒。"苏晚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捧着个粗陶药罐，罐里飘出当归与黄芪的甜香，"我今早去北溟冰街采了冰蚕，用它的丝裹住药根，能护着新苗不被夜寒冻坏。"
少年抬头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清欢总说要'药食同源'，今日咱们就做第一味——蜜露桃雪膏。"
药炉·初燃
三人在泉边搭起竹灶。少年捡来枯枝，林深用火石引燃，苏晚晴将采来的星芒草、蜜露藤切碎，混着半块烤红薯埋进灶膛。火舌舔着药草，腾起的烟雾里竟裹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极了三百年前那个雪夜，承露递给少年的第一块烤红薯。
"要加冰蚕丝。"苏晚晴突然想起什么，从药囊里取出银白的丝线，"这是冰蝉蜕的丝，能锁住药露的灵气。"她将丝线绕在药罐沿口，丝线接触药气的瞬间，竟泛起淡蓝色的光。
少年凑过去闻了闻："有股清冽的凉，像北溟冰泉的水。"
"那是冰蚕的魂。"林深用木勺搅动药汁，"它在用自己的生机护着药露。"
药汁在陶罐里咕嘟作响。忽然，罐口冒出颗晶亮的露珠，坠在少年掌心——那是一滴星露泉的原质，裹着药草的甜、冰蚕的凉，还有三百年前未被岁月湮灭的温暖。
"成功了！"苏晚晴眼睛发亮，"这就是第一味，能祛寒、润燥，还能......"她突然顿住，望着少年眼底的星光，"还能让人想起最珍贵的回忆。"
春宴·灯暖
暮色降临时，泉边支起了三盏百草灯。灯芯是用少年的发梢搓成的，灯油是药露熬的，灯花是星芒草的结晶。灯影里，三人围坐在石桌旁，面前摆着刚做好的蜜露桃雪膏——膏体泛着淡粉的光，像浸了晨露的桃花。
"我先尝。"少年举着木勺挖了满满一勺，"嗯......甜的，像清欢熬的药；凉的，像承露递的红薯；还有......"他突然红了眼眶，"还有三百年前，你们等我醒时的心跳声。"
林深和苏晚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泪光。他们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星露泉的青铜晷针刺穿少年脊椎时，他们跪在血泊里哭着说"再等等"；想起药佛封印少年时，他们用身体护着他，任自己的魂魄被撕成碎片；想起这三百年里，他们在泉边种了十万株百草，在灯影里等了他整整三个春秋。
"该我们尝了。"林深接过木勺，舀起一勺膏体。甜香混着药气在舌尖漫开，他仿佛看见少年的魂魄在药露里舒展，像株被春风吻醒的草。
苏晚晴也尝了一口。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少年腰间的药囊，那里装着她前世缝补的旧布，装着三百年前未说完的话，装着此刻最滚烫的心跳。
"甜吗？"少年问。
"甜。"林深说，"比三百年前更甜。"
"甜。"苏晚晴说，"因为现在有你。"
星夜·新生
深夜，星露泉的水面泛起涟漪。少年站在泉边，望着水中倒映的三盏百草灯——它们的光比以往更亮了，像三颗落在人间的星。
"承露，清欢。"他轻声说，"你们看。"
水面突然裂开，浮出青铜晷针的残片。那残片不再是漆黑的，而是裹着药露的清光，针身上的"癸亥"刻度竟变成了"新生"二字。
"这是......"
"是药佛的残念。"林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捧着那半块烤红薯，红薯上的藤芽己长成小树，"它在谢你。"
少年接过红薯，藤芽突然窜起，在他掌心织成个小小的花环。花环里坐着粒翡翠苔籽，籽壳上刻着新的字：
**春生不负等灯人
药露长润有缘心**
远处传来晨钟。少年转头望去，东方的天空己泛起鱼肚白。他知道，这是星露泉的春天，是三百年后的春天，是属于他们三人的春天。
而在泉底，青铜晷针的残片正缓缓沉向泉心。它的针影掠过每一株百草，掠过每一盏灯花，最后停在少年的影子上——那里，少年的魂魄与林深、苏晚晴的魂魄重叠，像三株紧紧相依的草，根须缠绕，共迎晨光。
（第七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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