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起铁锈的气味。
废弃净水厂的沉淀池边，一簇篝火驱散了些许寒意，却无法融化凝固在空气里的疲惫。
林默的灵能核心空空荡荡，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口的钝痛。
苏婉儿靠着一根锈蚀的管道，脸色苍白，那件原本洁净的研究服上沾满了灰尘与干涸的血迹。
从仓库杀出来，他们几乎榨干了自己。
“资源管理部，用活人做实验。”
林默往火里添了一根干枯的木柴，爆裂的火星溅到他手边，他却没有挪动分毫。
“他们想用孢子改造人体，制造可控的怪物。”
苏婉儿的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
她补充道。
“难怪……最近半个月，物资审批流程变得极度诡异，很多底层失踪人口的卷宗都被标记为‘特殊消耗’。”
“他们根本没把底层人当人看。”
两人沉默下来，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这片区域，从根部己经腐烂。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微弱的呼喊。
“有人吗？”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跑来，是阿毛。
他身后还跟着五个人，个个衣衫褴褛，脸上写满了长途奔逃的恐惧。
“默哥！婉儿姐！”
阿毛看见两人，几乎要哭出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总算找到组织了。”
另外五个人则警惕地打量着林默和苏婉儿，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林默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将一块烤热的肉干递了过去。
阿毛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开口。
“完了，全完了。”
“资源管理部……我亲眼看见，行动三队的副队长，脖子后面长出了菌丝。”
“他还在若无其事地给下面的人开会！”
这个消息让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苏婉儿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一个副队长级别的官员被感染，意味着整个部门的指挥系统都可能被孢子渗透。
他们这些逃亡者，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部门，而是一个被孢子意志操控的巨大怪物。
“这还跑个屁啊。”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男人开了口，他的声音粗噶，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嘲弄。
他叫老彪，是这几个幸存者里看上去最不好惹的一个。
“上头都烂了，我们这些小虾米，跑到哪儿不是个死？”
“闭嘴，老彪！”
阿毛呵斥道。
“默哥肯定有办法。”
老彪冷笑一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林默。
“办法？就凭他？”
“小子，别以为你救了阿毛，就能当我们的头儿。我们凭什么信你说的那些鬼话？”
“人体实验？高层感染？谁知道是不是你编出来吓唬我们，好让我们乖乖听你使唤的？”
另一个瘦小的幸存者也小声附和。
“是啊……万一资源管理部只是在抓捕暴徒，我们跟着他，不是自投罗网吗？”
人群中，怀疑与恐惧开始蔓延。
这是一个比孢子更可怕的东西。
林默没有与老彪争辩。
他只是缓缓站起身，平静地注视着对方。
没有愤怒，也没有解释。
那份沉静本身，就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
突然，阿毛带来的幸存者中，一个一首蜷缩在角落的年轻女孩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的咳嗽声撕心裂肺，身体缩成一团，痛苦地抽搐。
“小雅！”
阿毛惊叫一声，扑了过去。
老彪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一把推开阿毛，粗暴地扯开女孩的衣领。
女孩脖颈的皮肤下，几条青黑色的、如同蚯蚓般的纹路正在缓缓蠕动。
是孢子感染的初期迹象。
“操！”
老彪爆了一句粗口，猛地向后跳开，抽出一把生锈的扳手。
“她被感染了！”
“杀了她！现在！”
老彪的吼声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
“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不行！”
阿毛张开双臂，护在女孩身前，脸上满是绝望与哀求。
“默哥，求求你，救救她！我带她出来，就是听说你……听说你有办法！”
老彪的表情变得狰狞。
“滚开！你想拉着大家一起陪葬吗？”
他举起扳手，就要朝女孩的头上砸去。
林默动了。
他一步跨出，挡在了阿毛和女孩面前。
“住手。”
他的话语很简单，却让老彪的动作顿住了。
“你也要护着她？你疯了？”
老彪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默脸上。
林默没有理会他。
他蹲下身，注视着那个叫小雅的女孩。
女孩的意识己经有些模糊，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呻吟，身体的抽搐越来越剧烈。
林默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一朵橙红色的灵火在他掌心燃起，稳定而明亮。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他将燃烧着火焰的手，缓缓按向女孩的脖颈。
“你干什么！”
老彪怒吼。
下一秒，所有人都噤声了。
灵火接触到女孩皮肤的瞬间，并没有造成任何烧伤。
那些青黑色的纹路像是遇到了克星，疯狂地扭动起来，却被火焰牢牢地压制住。
女孩的抽搐奇迹般地平缓了下来。
林默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体内的灵能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核心处的灵火主焰剧烈地跳动着，仿佛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主火苗的焰心，光芒越来越亮，达到一个刺眼的临界点。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朵纤细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金色火苗，从主火苗中剥离而出。
它悬浮在主火苗的上方，散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
温暖，纯粹，充满了生命力。
第二朵灵火。
金色的火苗轻轻飘落，融入女孩的皮肤。
那些青黑色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最终完全消失不见。
女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己经平稳，陷入了沉睡。
整个净水厂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超越认知的一幕震撼了。
老彪手中的扳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不是单纯的力量展示。
那是在绝境之中，拯救生命的神迹。
阿毛“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林默，激动得浑身发抖。
“默哥……”
其余几名幸存者也纷纷低下头，原先的怀疑与恐惧，此刻己经转变为一种近乎狂热的敬畏。
林默收回手，掌心的双色火焰缓缓熄灭。
他感到一阵脱力，但内心却无比清明。
他看向众人。
“现在，还有人要走吗？”
没有人回答。
老彪涨红了脸，最终低下他那颗高傲的头颅。
“我……我留下。”
“我跟你干。”
一个简单的承诺，却比任何誓言都来得沉重。
“我们也留下！”
其余幸存者异口同声地说道。
篝火旁，一个简陋却坚不可摧的联盟，就此诞生。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苏婉儿最先冷静下来，她开始分析当前的局势。
“首先是情报，我们必须搞清楚资源管理部被渗透到了什么程度，还有哪些区域是安全的。”
阿毛立刻接口。
“我知道几个黑市的情报贩子，也许可以从他们那里弄到点消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商议着如何收集物资，如何寻找更多的幸存者，如何躲避可能的追捕。
绝望的阴霾被驱散，每个人的脸上都重新燃起了对生的渴望。
夜色更深了。
林默看着跳动的篝火，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他能感觉到，那朵新生的金色火焰，正在缓慢而持续地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灵能核心。
挑战，才刚刚开始。
（228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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