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青河边草》第西章：双城谜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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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九年，嘉兴郊外破庙**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明君用牙撕开衣摆，蘸着河水给白海棠清理伤口。血很快浸透了粗布，女人腰腹间的刀伤翻着狰狞的皮肉，像张嘲笑的嘴。
"省点力气吧。"白海棠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陷进皮肉，"我活不过今天了。"
庙外雨声渐密，残破的观音像在闪电中忽明忽暗。明君摸到白海棠腰间硬物——那是把勃朗宁手枪，枪柄上缠着褪色的红绸。
"听着..."白海棠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血沫，"程家...不止害了你娘..."
一道闪电劈落，照亮她惨白的唇："...程书尧...不是程世儒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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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庙顶破洞浇在明君背上。她机械地拧着湿布，耳边嗡嗡作响。
白海棠的话像把钝刀，一点点剖开往事——二十年前，程老爷为吞并沈家产业，设计害死沈明兰夫妇，却阴差阳错留下两个活口：被奶妈抱走的沈家女儿（明君），以及...沈明兰的遗腹子。
"程世儒以为那孩子胎死腹中了..."白海棠气息越来越弱，"其实...被程太太调包了...就是...程书尧..."
明君的手抖得厉害。她突然想起程书尧苍白的肤色，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眉眼轮廓，还有他总爱的那块旧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个模糊的"沈"字。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白海棠咧开染血的唇："因为...青帮...要程家血债血偿..."她的手指突然掐进明君胳膊，"但你...得先救他..."
染血的信从她怀中滑落，北平地址被雨水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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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上海十六铺码头**
明君压低了斗笠，在鱼腥味中穿行。她身上穿着白海棠的月白衫子——临死前那女人硬要和她互换衣裳。
"周世安...永康药铺..."她默念着，突然被报童撞了个趔趄。
"号外号外！北平学生运动遭镇压！"报童挥舞着报纸，"燕京大学数十人被捕！"
明君浑身血液凝固。头版照片里，模糊可见一个清瘦身影被军警拖行——哪怕只有半张侧脸，她也认出那是程书尧。
"姑娘买报吗？"报童狐疑地看着她发抖的手。
铜板撒了一地。明君攥着报纸冲向巷口，却猛地撞进个怀抱。陈青山胡子拉碴的脸出现在眼前，左臂吊着绷带。
"果然在这儿。"他拽着她拐进暗巷，"白姐呢？"
明君喉头发紧："死了。"
陈青山眼神一暗，随即塞给她张船票："今晚的船，先去汉口，再转北平。"
"你不一起？"
"我得善后。"他指了指码头方向——几个穿黑褂的人正在盘查旅客，"赵家和青帮都在找你。"
明君突然按住他掏烟的手："青山哥，你早知道我的身世？"
陈青山点烟的火光在暗巷里明明灭灭："我只知道...白姐拼死护着的人，值得我送佛送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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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康药铺藏在法租界弄堂深处**
明君叩门三长两短，这是白海棠临终教的暗号。开门的老人戴着圆框眼镜，镜片厚得像酒瓶底。
"抓药？"老人声音沙哑。
明君掏出半块玉佩。老人眼镜后的瞳孔骤缩，突然拽她进屋，反锁了门。
药柜后藏着间密室，墙上挂满发黄的照片。明君一眼认出正中那张——穿学生装的沈明兰抱着婴孩，身旁站着个穿西装的青年，面容与程书尧有八分像。
"我是周世安。"老人颤抖着取出另半块玉佩，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小姐...老奴等了二十年啊..."
他转身从暗格捧出个铁盒："这是你娘留的...程家罪证。"
盒里躺着本泛黄的账册，记载着程世儒勾结土匪的时间地点；还有封血书，是沈明兰临产前写的："若孩儿幸存，取名书尧..."
明君眼前发黑。她终于明白为何程书尧总爱在雨天吹《摇篮曲》，为何他眼底永远凝着化不开的哀伤。
作者“邱莹莹”推荐阅读《青青河边草第三部》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小小姐..."周世安突然跪下，"程家正在北平...活动关系...要秘密处决..."
钢笔从明君指间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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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班轮船鸣着汽笛离开码头**
明君蜷在三等舱角落，铁盒贴身藏着。周世安给的路费只够到汉口，但她等不及了——账册最后一页粘着张电报收据：
**"燕京共党要犯己转移陆军监狱 三日后枪决"**
日期是昨天。
船舱里飘着大烟和汗臭味。隔壁醉汉突然凑过来："小娘子...一个人？"
明君摸向腰间手枪——白海棠的勃朗宁。可还没等她动作，醉汉就被人拎着领子拽开了。
"滚远点。"
穿铁路制服的男人在她对面坐下，帽檐压得很低。明君浑身紧绷，却听见他轻声道："陈青山让我护你到汉口。"
他推过来个油纸包，里面是热腾腾的包子，底下压着张去北平的火车票。
"为什么帮我？"
男人笑了笑，露出眼角一道疤："白海棠...是我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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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口火车站弥漫着煤烟味**
明君跟着"铁路制服"穿过人群，突然被站台报纸吸引——
**"苏州程府昨夜大火 程世儒重伤"**
配图里，熟悉的黑漆大门烧得只剩框架。明君攥紧报纸，突然在围观人群边缘看到个模糊侧影——青衫布鞋，像极了程书尧。
"快走！"男人拽她上了火车，"军警要查票了！"
汽笛声中，明君死死盯着报纸边角的小字：**"纵火者疑似青帮成员"**。她忽然想起白海棠临终的诅咒："...青帮...要程家血债血偿..."
铁轮与轨道撞击出单调的节奏。明君着玉佩，忽然发现内侧刻着极小的一行字：
**"兰生于野 不畏霜雪"**
这是她娘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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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西首门监狱外**
秋风卷着沙尘扑在脸上。明君蹲在对面茶摊，看着军警换岗。周世安给的地址是错的——这里根本没有燕京大学的学生。
"姑娘打听政治犯？"卖茶老妪突然低语，"都关在...草岚子胡同..."
明君手一抖，茶水泼在衣襟上。草岚子胡同——那是臭名昭著的陆军监狱，十个进去九个横着出来。
她摸出身上最后一块银元："阿婆，可知...程书尧？"
老妪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那个...吹箫的程先生？"她左右张望，声音压得更低，"昨儿半夜...被提走了..."
"去哪？"
"说是...南京...特别法庭..."
明君眼前一黑。南京特别法庭——那是蒋介石亲批的死刑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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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当夜，前门火车站**
明君混在等车的人群中，忽然被报纸头条刺痛眼睛：
**"苏州程府血案告破 青帮头目陈青山伏诛"**
配图上，陈青山被五花大绑，嘴角却挂着笑。明君胃里翻江倒海，她认得那笑容——和白海棠死前一模一样。
"让开！让开！"
军警粗暴地推开人群。明君低头缩在角落，却听见铁链拖地的声响。几个戴镣铐的人被押上站台，最后那个清瘦的身影让她心脏停跳——
程书尧的蓝布长衫染着血，脚踝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但他挺首脊背走着，忽然若有所觉地转头。
隔着纷乱的人群，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明君下意识要冲过去，却被"铁路制服"死死按住："找死吗？那是押赴刑场的专列！"
火车喷出浓烟。在汽笛的掩护下，明君终于听清男人的低语："明晚...丰台站...有人接应..."
他塞来张车票，转身消失在人群中。明君低头看去——是张去南京的慢车票，发车时间比专列晚六小时。
票根背面用铅笔写着：
**"青草生处 必有归途"**
（第西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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