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青河边草》第三章：血色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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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九年，嘉兴城外。**
马车在泥泞的官道上颠簸，明君死死抓着车辕，指节发白。
"再忍忍，"陈青山甩了个鞭花，声音压得很低，"天黑前就能到安全屋。"
明君点点头，喉咙里泛着血腥气。三天前那场逃亡像场噩梦，老周生死未卜，而赵司令的爪牙正在整个江南搜捕她。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新青年》——这是程书尧给她的唯一念想。书页间夹着一张字条，上面只有寥寥几字：
**"嘉兴码头，找白海棠。"**
"青山哥，"明君嗓子哑得厉害，"白海棠是谁？"
陈青山背影明显一僵，鞭子在空中抽出声脆响："青帮的人。"
明君心头猛地一跳。青帮——那是连赵司令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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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屋是间临河的吊脚楼，地板缝里能看见晃动的河水。**
明君刚推开门，就被一柄冰凉的匕首抵住咽喉。
"别动。"
阴影里走出个穿月白衫子的女人，二十七八岁模样，柳叶眉下嵌着双淬毒似的凤眼。她发间别着朵绢制白海棠，在昏暗里泛着冷光。
陈青山立刻横臂挡在明君前面："白姐，自己人。"
匕首纹丝不动。白海棠打量着明君，忽然嗤笑一声："程家的小丫鬟？也值得赵阎王发三道追杀令？"
明君后背沁出冷汗。她听得出这话里的试探——白海棠在掂量她的价值。
"我认得字，"明君突然开口，"会记账，也能抄写密信。"
这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本事。在程府那些年，她偷学了不少字，甚至模仿过账房先生的笔迹。
白海棠眯起眼，匕首忽然往下一划——明君胸前的衣襟裂开道口子，露出锁骨处一块蝴蝶状胎记。
"还真是你。"白海棠收刀入袖，转身时旗袍下摆扫过地板，"明日寅时，跟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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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夜半，河上起了雾。**
明君蜷在竹席上睡不着。楼下传来压低的争执声：
"...那丫头是祸害！"陈青山声音发狠，"带着她咱们谁都活不成！"
"你懂什么？"白海棠的嗓音像浸了冰水，"她身上有程家的秘密。"
明君浑身发冷。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刚从狼窝出来，又掉进了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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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寅时的码头静得瘆人。**
白海棠带着明君登上条乌篷船。船篷里坐着个戴斗笠的老者，面前摆着套紫砂茶具。
"就是她？"老者嗓音沙哑，枯枝似的手指捏起明君下巴，"像，真像。"
明君闻到他袖口传来的沉香味，混着某种草药苦气。老者突然掀开她衣领，盯着那块胎记看了许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三十年了..."他颤巍巍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孩子，你可认得这个？"
玉佩上刻着半只蝴蝶，与明君锁骨处的胎记轮廓分毫不差。
明君茫然摇头，却听白海棠冷笑："沈爷，您找的人早死了。这丫头不过是个..."
"闭嘴！"老者暴喝，转头时眼神却温和下来，"明君，你娘可曾提过...沈砚秋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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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像被撕开道口子。**
明君恍惚想起，六岁那年深夜，娘抱着她哭得浑身发抖，嘴里反复念叨着："...沈家...血债..."
"我娘...从不提往事。"明君声音发颤，"她说...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沈砚秋老泪纵横。他抖着手展开幅泛黄的画像——画中少女与明君有七分相似，穿着学生装，胸前挂着同样的半块玉佩。
"这是你亲娘，沈明兰。"老人指甲抠进船板，"二十年前，程世儒为吞沈家家产，勾结土匪..."
船突然剧烈摇晃！
"砰！"
枪声炸响，船篷被轰出个窟窿。白海棠猛地将明君按在身下，厉声道："赵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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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被血染红。**
明君呛着水浮出水面时，看见沈砚秋胸口绽开朵血花。老人死死攥着那半块玉佩，嘴唇蠕动着向她靠近。
"去找...周..."
又一声枪响。沈砚秋沉入水底，只有那半块玉佩浮在水面，被血浪推着，撞进明君掌心。
白海棠拽着她潜向芦苇荡。身后，赵家打手的叫骂声越来越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明君憋气到肺要炸开，突然被拽进个隐蔽的水洞。白海棠捂住她的嘴，首到追兵的脚步声远去。
"听着，"白海棠唇色惨白，腹部有道狰狞的刀伤，"沈爷说的'周'，应该是周世安——你娘的旧仆，现在上海法租界开药铺。"
她突然咳出口血，却笑得艳丽："没想到...我白海棠最后栽在个小丫头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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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明君拖着白海棠爬上岸。**
陈青山不见踪影，安全屋己烧成焦架。明君用衣带草草包扎白海棠的伤口，却发现她腰间别着封染血的信——
**"书尧被捕，速救。"**
落款是北平的地址。
明君眼前发黑。她颤抖着翻开《新青年》，程书尧的批注密密麻麻铺满扉页：
**"明君，新世界终将到来。"**
河风卷着灰烬盘旋而起，远处传来早船的汽笛声。明君握紧玉佩和信，看向雾蒙蒙的河道。
往北是北平，往东是上海。
而她站在命运的岔路口，身后是血，前方是火。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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