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滚烫的血雾喷溅在顾维桢的脸上。
他没躲,眼皮都未曾颤动一下。
长刀横斩,刀疤脸脸上狰狞的笑意瞬间凝固。
头颅滚落在地,那无头的身体却因惯性继续前冲,一头撞翻了院中的水缸。
哗啦——
冰冷的水混着温热的血,迅速浸透了顾维桢的官靴。
他没有停。
一步踏出,玄色官袍的衣角在血风中翻飞。
刀锋自下而上,精准无误地剖开另一名教匪的咽喉。
禁军们此刻才如潮水般涌入,刀光与濒死的惨叫声,瞬间填满了这座寂静的庭院。
这不是一场战斗。
这是一场由顾维桢主导的屠杀。
他的刀法没有任何多余的花架子,每一次挥出,都精准地带走一条性命。
那积压在胸膛的耻辱、愤怒、失职之罪,尽数被压缩成刀锋上那一点极致的寒芒。
杀。
杀光他们。
当最后一个教匪捂着飙血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声,颓然倒下。
庭院里,只剩下禁军们沉重的喘息,和角落里宫女太监们死死压抑的啜泣。
常德海快步上前,声音因刚才的厮杀而嘶哑:“大人,都解决了。”
顾维桢的胸口剧烈起伏,握刀的手背青筋虬结。
他环视西周,目光在一具具扭曲的教匪尸体上扫过,最终,用脚尖挑起了一把落在地上的佩刀。
他俯身拾起。
刀身崭新,在宫灯的火光下反射着幽光,但入手的份量,轻得不对劲。
他用拇指的指腹,在那粗糙的刀脊上缓缓擦过。
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触感,顺着指尖的皮肤,钻进记忆深处。
铁质疏松,杂质太多。
为了掩盖材质的低劣,开刃的角度都变得极为刁钻。
看似锋利,实则一碰就碎。
他的动作停住了。
这手感,这粗劣的锻造工艺……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两年前,黄河大营的那批军械。
一模一样。
“常德海。”
顾维桢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平淡得可怕。
“属下在。”
“你来看这个。”
常德海接过那把刀,只在手里掂了掂,脸色就骤然一变。
“这……这不是当年军机章京刘裕,贪墨河工饷银,用劣铁滥竽充数的那批军火吗?”
“案子不是己经结了吗?”
顾维桢的目光穿过庭院的血腥,望向更深邃、更黑暗的宫城深处。
结了?
刘裕伏法,几个办事的官员被流放,贪墨的银两却只追回了不足三成。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剩下的银子被那些贪官藏匿挥霍了。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那些银子,被用来打造了另一批劣质兵器。
一批,送到了大清的军营,让官兵在战场上刀断人亡。
另一批,送到了白莲教匪的手里,让他们杀进了紫禁城。
“和……珅……”
顾维桢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个名字。
当年,正是和珅以“朝局安稳”为由,力主此案到刘裕为止,不可再扩大牵连。
常德海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脊椎骨爬上后脑,浑身的血都像是要冻住了。
“他……他怎么敢!”
顾维桢没有回答。
他只是走过去,将那把刀,重重地、一寸一寸地,插回一名己死教匪的胸口。
刀尖与骨骼碰撞,发出的那声闷响,在死寂的庭院里格外刺耳。
***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乾隆皇帝坐在龙椅上,一夜未眠,脸色铁青如冰。
殿下,和珅正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陈奏着:
“……皆因臣等疏忽,致使宵小作乱,惊扰圣驾,臣罪该万死!”
他身后,一众文武官员也纷纷跪地,山呼请罪。
顾维桢一言不发,安静地站在武官的队列里,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雕。
“顾维桢。”
乾隆的声音透着一股被耗尽了心神的疲惫。
“臣在。”
“你是提督九门,昨夜之事,你有什么话说?”
顾维桢走出队列。
他的手中,捧着一个由太监呈上的托盘,上面盖着一块明黄布。
他走到大殿中央,将托盘高举过顶。
“臣无话可说。”
“唯有一物,请陛下御览。”
老太监躬身上前,颤巍巍地揭开黄布。
托盘里,是一把粗制滥造、甚至有些丑陋的佩刀。
和珅的眼角,不易察觉地猛跳了一下。
一名与和珅交好的御史立刻出列,抢先发难道:
“顾大人,如今当务之急是清剿城中余孽,安抚民心!区区一把贼人佩刀,有何可观?莫非是想转移视线,为自己开脱吗?”
顾维桢根本不看他,目光如炬,始终牢牢锁定在龙椅上的皇帝。
“陛下可还记得,两年前的军机章京,刘裕贪墨案?”
乾隆紧皱的眉头,又深了几分。
顾维桢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当年,刘裕贪墨军饷,以劣铁铸造兵器,送往黄河大营。”
“此刀,与当年那批劣质军械,同宗同源。”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金砖之上。
“刘裕贪墨的银两,并未被其挥霍。”
“而是变成了今夜,白莲教攻入紫禁城的兵刃!”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
死寂。
所有呼吸声、心跳声,都在这一刻消失。
和珅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血色褪尽。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顾维桢,眼神里是震惊,是难以置信,更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恐。
那名御史兀自强辩:
“一派胡言!两桩旧案,一把破刀,岂能混为一谈!顾大人这是想借题发挥,推卸你禁城失守的弥天大罪!”
“推卸责任?”
顾维桢缓缓转向他,那眼神没有温度,刮得御史脸上生疼。
“若非此案被某些人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何来今日之祸?”
“若非有人包庇纵容,让国库的银子,变成射向我大清官兵的箭,捅向皇宫的刀,白莲教一群乌合之众,安敢犯上作乱!”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不再是陈述,而是质问,是审判!
“敢问和大人!”
“当年,是谁力主此案到刘裕为止,不可深究?”
“又是谁说,为了朝局安稳,不宜大动干戈?!”
和珅的身体剧烈一颤,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证据。
顾维桢手里拿着的,是所有人都无法辩驳的,连接了过去与现在的铁证。
顾维桢不再看他那张煞白的脸,重新面向乾隆,双膝跪倒在地。
他心中那股杀意并未消散,反而化作了更深沉的寒意。
这些蛀虫,这些国贼。
他们不仅仅是为了钱。
贪婪只是表象,将屠刀递到敌人手上,让他们来动摇国本,这背后到底藏着何等险恶的用心?
顾维桢的头,重重叩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臣,失察之罪,万死不辞。”
“但臣恳请陛下,彻查刘裕旧案!”
“将所有资敌通匪之辈,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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