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死一样的寂静。
书房里，血腥气混着檀香，诡异得让人作呕。
顾维桢的目光，从那道消失在夜色中的女子背影上收回。
他看向沈鉴之。
“影……”
“竟然是‘影’的人。”
沈鉴之半跪在地，死死捂住鲜血淋漓的虎口。
他牙关紧咬，冷汗浸透了额发。
戎马半生，见惯了生死，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杀人术。
那不是技巧。
是道。
一条纯粹为了抹杀生命而存在的，道。
“他们……究竟是谁？”
沈鉴之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栗。
顾维桢没有首接回答。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那三具尸体。
眉心。
咽喉。
后心。
各中一针。
针细如牛毛，入肉无声，一击毙命。
这是天子亲军。
是缇骑之中，最神秘，也最不该存在的一支力量。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皇帝，竟然动用了这枚棋子。
这说明，远在京城的那位九五之尊，对江南的局势，己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也说明，他对顾维桢，这个他亲手提拔的钦差，并非全然信任。
这道“影”，是保护。
也是监视。
是皇帝递来的利剑。
更是悬在自己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天下，终究是君主的天下。
所谓的法，在绝对的“势”面前，不过是一件趁手的工具罢了。
可笑自己，还妄图以法为纲，来掌控这盘棋。
顾维桢扯了扯嘴角，笑容里满是自嘲。
他俯下身，亲自将沈鉴之搀扶起来。
“还能撑住吗？”
“死不了。”
沈鉴之咳出一口血沫，眼神却重新燃起火焰般的锐利。
“大人，今夜之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算了。”
顾维桢的语气很平淡，作者“紫气东来黄貔貅”推荐阅读《京畿血鉴：乾隆五十年纪》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走到那幅“奉旨查办”的字前，伸出手，轻轻拂去上面溅落的血点。
动作轻柔，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他们怕了。”
“他们越怕，就说明我们离他们的要害，越近。”
“账本，金库……还有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全都在那。”
顾维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钉子，狠狠钉进这死寂的空气里。
沈鉴之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他明白了。
今夜的刺杀，不是结束。
而是开始！
是盐商集团最后的、最疯狂的反扑！他们要用钦差的血，来宣告朝廷这次查办的彻底失败！
门外，脚步声急促而沉稳。
陆景和带着一队府衙精锐甲士冲了进来。
当他看清房内的一地尸体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维桢兄！你……”
顾维桢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深邃如渊。
“陆兄，传我命令。”
陆景和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杆。
“即刻起，封锁扬州全城！”
“西门紧闭，许进不许出！”
“任何企图出城者，无论身份……”
顾维桢的声音微微一顿，杀意凛然。
“——格杀勿论！”
命令，斩钉截铁！
陆景和心头剧震，他知道，这是要彻底撕破脸了！
这是要将整个扬州，变成一座囚笼！
顾维桢的目光，越过他，投向沈鉴之。
“沈兄，你手下的兵，还能战否？”
沈鉴之将腰间的佩刀，重新抽出半寸。
刀锋在烛火下，映出他充血的瞳孔。
“随时可以！”
顾维桢点点头，目光最终落向窗外。
窗外，是那片被月光笼罩的，纸醉金迷的扬州城。
“目标，瘦西湖畔，‘小蓬莱’。”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今夜。”
“我要让那些盘踞百年的硕鼠……”
“再无一个安乐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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