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最后记得的，是博物馆恒温展厅里那盏淬了冷光的射灯。
她正趴在宋代《江湖夜宴图》的复制品前，铅笔在素描本上勾勒画中穿绿袍的剑客。那幅画是馆里的新展，绢本设色，画的是十五位江湖人围坐酒楼的盛景，角落里却藏着刀光剑影 —— 掌柜袖中露半截匕首，账房先生指间夹着银针，连抱琵琶的歌女都靴底藏着短刃。历史系教授说这画大概率是后人仿作，可林薇总觉得画中那抹沉沉的墨色像活物，尤其绿袍剑客的眼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在盯着自己。
“同学，闭馆时间到了。” 保安的声音隔着玻璃展柜传来时，铅笔尖刚落在剑客腰间的玉佩上。刹那间展厅的灯全灭了，只有那幅画突然渗出朱砂色的光，像有滚烫的血从绢丝里涌出来。林薇想尖叫，喉咙却被一股腥甜堵住，整个人被卷入旋转的墨色旋涡，鼻尖萦绕着松烟墨与腐烂草木混合的怪味。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绿袍剑客从画里伸出来的手，指节分明，指甲缝里凝着暗红。
再次睁眼时，刺骨的寒意正从脊椎往天灵盖爬。
林薇动了动手指，触到的不是画室柔软的地毯，而是结冰的泥地。混着草屑的冷风灌进喉咙，她猛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都牵扯着胸腔剧痛，像是被人用钝器反复捶打过。视线里的世界蒙着层昏黄的纱，近处是断墙残垣，远处城墙的轮廓在暮色里像头蛰伏的巨兽，城楼上的灯笼明明灭灭，倒比博物馆里的仿古灯真实百倍。
“这是…… 哪儿？” 她想开口，却只发出破风箱似的嘶声。
身上的冲锋衣变成了灰扑扑的破麻片，沾满黑污的布料下，皮肤烫得惊人。林薇摸了摸额头，指尖的触感让她心头一沉 —— 这温度，怕是烧到西十度了。现代医学常识在脑子里炸开：高烧不退会烧坏脑子，脱水会导致休克，在这荒郊野岭，死了都没人收尸。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堆散发着馊味的干草里。旁边歪倒着个豁口的陶碗，里面结着冰碴的液体泛着绿光。记忆碎片突然涌上来：临摹古画、旋转的墨色、绿袍剑客的手…… 再看看身上的破衣烂衫，一个荒诞却唯一的解释浮出水面 —— 她穿越了，穿成了个快死的乞丐。
“操。” 林薇咬着牙骂了句，眼泪混着额头上的冷汗滚进泥里。她不是没幻想过武侠世界，可小说里的主角要么自带金手指，要么遇名师指点，谁会像她这样，开局就是地狱模式？
寒颤一阵紧过一阵，牙齿打颤的声音在空荡的破庙里格外清晰。这是座废弃的破庙，说不出名字的神像半边脸己经塌了，露出里面的泥胎，蛛网在神龛上结得像层厚纱。林薇拖着灌了铅的腿挪到神像后，这里勉强能挡风。她蜷成一团，恍惚间想起高中生物课学的散热知识：液体蒸发会带走热量。
目光落在墙角那泡冻成冰的尿渍上，林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撕下本就破烂的袖口，用冻得发僵的手指掰碎冰块，把布条浸得半湿，哆哆嗦嗦地贴在额头和脖颈。冰碴子化在皮肤上，激得她浑身一颤，却奇异地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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