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医的提议，让狭小的302瞬间陷入了寂静。煤油灯的火苗微微跳动，映照着三人各异的神色。
林婉的心跳骤然加速。去卫生队帮忙？以“赤脚医生”的身份？这简首是天上掉馅饼！不仅能名正言顺地运用医术，积累经验，还能获得官方认可的“身份”，极大地抵消“封建迷信”的指控！这无疑是打破目前困境的最佳途径！
然而，狂喜过后，是更深的顾虑。赵团长的态度、政治处的调查悬而未决，顾铮的压力……她能去吗？顾铮会同意吗？
林婉下意识地看向顾铮。顾铮的眉头再次锁紧，显然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惊住了，正在快速权衡利弊。张军医的邀请是善意也是机会，但风险同样巨大。在卫生队工作，意味着林婉的一举一动将完全暴露在组织的眼皮底下，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被无限放大。尤其是在赵团长己经对她有成见的情况下。
张军医似乎看出了两人的顾虑，温和地补充道：“我知道林婉同志的情况比较特殊，团里也有些不同的声音。但我是卫生队的技术负责人，在用人方面有一定自主权。‘赤脚医生’本身就是在实践中培养的，不需要复杂的编制手续。林婉同志可以先来试试，以志愿帮忙为主，主要处理一些非敏感性的辅助工作。她的能力，我和卫生队的同志们都看在眼里。至于其他方面……”他看向顾铮，“我相信顾副连长和林婉同志都是经得起组织考验的好同志。政治处的调查，最终会给出公正的结论。”
张军医的话，既给了台阶，也表明了支持的态度，甚至隐隐有分担政治风险的意思。
顾铮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这可能是目前对林婉最好的安排。有了卫生队这个“官方平台”，她的医术就有了施展的正当性，也能积累正面评价，对抗那些流言蜚语和偏见。他看向林婉，看到她眼中压抑的渴望和一丝忐忑。
“谢谢张军医的信任。”顾铮终于开口，声音沉稳，“我爱人……她确实跟村里的老中医学过一些实用的东西，也愿意为群众服务。只是……目前调查还没结束，我怕……”
“顾铮。”林婉忽然打断他，目光坚定地看向张军医，“张军医，我愿意去卫生队帮忙！我愿意从最基础的工作做起，努力学习！只要能帮到战士们和老乡，我什么都愿意做！”她不能再躲在顾铮身后了。这个机会，她必须抓住！她要靠自己的能力，为自己正名，也为顾铮分担压力！
顾铮看着林婉眼中那份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决心，到嘴边劝阻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了解她的倔强。或许，让她走出去，才是真正的保护？
张军医欣慰地笑了：“好！林婉同志，欢迎你！那这样，明天上午，你先来卫生队熟悉一下环境，我们再具体安排工作，怎么样？”
“好！谢谢张军医！”林婉用力点头。
送走张军医，屋内的气氛有些微妙。既有柳暗花明的希望，又有前路未卜的沉重。
“你……决定了？”顾铮看着林婉。
“嗯。”林婉迎上他的目光，“我不想再躲着了。我要证明，我不是麻烦，我也能帮上忙。”
顾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第二天清晨，当林婉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楼下空地，准备练习五禽戏时，发现顾铮竟然也在。
他穿着作训服，但没有去带早操，而是站在空地边缘，默默地看着她。
林婉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开始专注地练习。依旧是简化版的五禽戏，动作舒缓流畅，在晨光中带着一种宁静的力量。
这一次，围观的目光更多了。有早起的军属，有去训练路过的士兵。但议论的声音却小了很多，更多的是好奇和探究。毕竟，“小林医生”的名号和她那“神乎其技”的针灸，己经在营区传开了。她练的这套“奇怪体操”，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环。
“看，小林医生又在练她那套操了！”
“听说就是这套操，治好了陈干事的腰疼？”
“怪不得人家有本事，天天练呢……”
“嘘，小声点，顾副连长在那边看着呢……”
顾铮的存在，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威慑，让那些带着恶意的闲言碎语收敛了许多。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目光追随着林婉的动作，眼神深邃难辨。
林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招一式，力求舒展到位。她知道顾铮在看，这让她更加专注。她要将这份坚韧和专注，传递给他看。
就在她练习到猿戏部分，模仿猿猴舒展手臂、轻盈扭转腰肢时，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超越这个时代朴素审美的韵律感。顾铮的目光骤然一凝！他紧紧盯着林婉扭转时腰背的发力方式和脚步的细微移动，眉头紧紧锁起！这种协调性和对身体力量的控制……绝不是一个普通乡下姑娘该有的！这隐隐透出的，是一种……经过长期严格训练的痕迹？
一个模糊却让他心惊的念头，再次浮上心头：她的过去，真的只是在乡下跟一个老中医学了点“皮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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