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铮的沉默和烦躁像一块巨石压在林婉心头。她默默收起医书，起身去厨房热饭。两人在压抑的气氛中吃了晚饭，全程几乎没有交流。
饭后，顾铮坐在书桌前，看着一份训练计划，却半天没有翻动一页。林婉则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针线，却心不在焉地缝着顾铮一件旧军装的破口。
“赵团长……很生气？”林婉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她需要知道风暴的等级。
顾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嗯。他认为你是搞封建迷信，给部队抹黑。”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林婉的心揪紧了：“那……政治处那边……”
“调查会更严格。”顾铮言简意赅，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师部医院那边的证明，是客观事实。孩子的命，是你救的。这一点，谁也抹杀不了。”
这算是他变相的安慰吗？林婉心里微暖，但忧虑并未减少。赵团长的偏见，像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声音温和而清晰：“顾副连长，林婉同志在家吗？”
这个声音很陌生。林婉和顾铮对视一眼，顾铮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约莫西十多岁、戴着眼镜、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没有领章帽徽）、气质儒雅温和的中年人。他手里提着一个印着红十字的旧医药箱。
“您好，顾副连长。打扰了。”中年人微笑着自我介绍，“我是卫生队的张军医，张明远。”
卫生队的张军医？林婉在筒子楼里听说过这位医术好、口碑佳的军医，但从未见过面。
顾铮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地请他进来：“张军医，请进。有什么事吗？”
张军医走进屋，目光温和地扫过简陋的屋子，最后落在林婉身上，带着善意的探究：“林婉同志，你好。我是为了刘小宝的事情来的。”
林婉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卫生队也要来追究她“无证行医”？
顾铮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挡在林婉身前半步：“张军医，关于我爱人……”
“顾副连长别误会。”张军医连忙摆手，笑容和煦，“我不是来问罪的。相反，我是来感谢林婉同志的。”他看着林婉，眼神真诚，“刘小宝的病情，值班护士小吴和送诊的司机都详细跟我说了。急性喉炎合并三度喉梗阻，情况万分危急。你能在那种条件下，果断采取急救措施，用刺激穴位的方法暂时开放气道，为后续抢救赢得了最关键的时间，这非常了不起！我代表卫生队，也代表刘小宝一家，向你表示感谢！”
张军医的肯定和感谢，完全出乎林婉和顾铮的意料。尤其是在赵团长和政治处高压的当下，这份来自专业人士的认可，显得尤为珍贵。
“张军医……您太客气了。我也是没办法，瞎猫碰上死耗子……”林婉连忙谦虚道，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
“这可不是碰运气。”张军医推了推眼镜，眼中闪烁着医者的光芒，“天突穴，位于任脉，深部为气管。刺激得当，确实能缓解喉部肌肉痉挛，这在中医典籍里有记载。你能在那种紧急关头，准确找到穴位，下针果断有效，这需要非常扎实的功底和强大的心理素质！绝非一日之功。林婉同志，你那位村里的老中医老师，很不简单啊！”
张军医的话，不仅肯定了林婉的行为，还为她那“老中医”的出身做了某种程度上的背书！他懂中医！而且似乎并不排斥！
顾铮紧绷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张军医在卫生队乃至整个团里都颇有威望，他的态度，或许能对政治处的调查产生一些积极影响？
“张军医，您过奖了。吴大爷他……也只是略懂皮毛。”林婉谨慎地回答。
“呵呵，谦虚是美德。”张军医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林婉同志，我这次来，除了感谢，其实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他放下医药箱，神色认真起来：“我们卫生队人手一首紧张，尤其缺懂中医和擅长处理常见病、多发病的医护人员。附近的老乡来看病，很多也是相信咱们部队的医生。我看你基础很好，对草药和急救也有研究，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来卫生队帮帮忙？当然，不是正式编制，就是作为‘赤脚医生’性质的助手，帮忙处理一些简单的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给战士们和老乡们量量血压、发发药也行。你看怎么样？”
张军医的提议，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林婉和顾铮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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