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七章 残烬余温（下）
“你的新岗位，是后勤处档案室，负责整理和清洁历年积压的旧档案。”
“没有允许，不得离开档案室区域，不得接触任何外事文件，不得与储备班人员（特别是苏梅）进行非工作必要接触！”
“你的所有言行，必须随时接受监督和汇报！”
“听清楚了吗？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在档案室好好改造你的思想！用你的实际行动，洗刷你的错误！如果再有任何不轨行为……” 马干事没有说下去，但冰冷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后勤处档案室。
整理清洁旧档案。
与世隔绝。
变相的囚禁和流放。
她的外交梦想，彻底终结了。
像一颗微弱的火星，被无情地踩灭在泥泞里。
林晓声在地上，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巨大的打击和虚脱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感觉不到愤怒，感觉不到悲伤，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麻木。
马干事按了下桌上的铃。
年轻干事推门进来。
“把她扶回宿舍。明天一早，带她去后勤处档案室报到。”
马干事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年轻干事面无表情地架起如同烂泥般的林晓声，拖着她离开了这间如同冰窟的办公室。
走廊惨白的灯光，在她涣散的瞳孔中拉长、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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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2研究所家属区，陆家小屋。
昏黄的灯光下，小屋的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却无人动筷。
陆鸿钧坐在桌旁，手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香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眉头紧锁，眼神凝重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沈静仪坐在一旁，手里无意识地揉搓着一块抹布，脸上写满了忧虑。
陆明远则坐在角落的小凳上，面前摊开一本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烧毁前的“热引擎”结构、材料特性和失败教训，但他眼神放空，显然心思并不完全在纸上。
“王国栋今天没再露面，” 沈静仪打破沉默，声音带着疲惫，“但……我听说，保卫科的人下午去了后勤仓库，把张工‘顺’东西的那个废料区彻底翻查了一遍，还叫了几个老技术员去问话，好像是在辨认什么东西……”
陆明远的心猛地一沉。
辨认东西？
难道是在查那些矿石？
还是……父亲泼冷却液时溅出去的碎片被找到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陆鸿钧掐灭了烟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翻就翻吧。那些矿石本来就没标签，成分不明，就算被找到几块碎片，也说明不了什么。王国栋没有当场抓住实证，光靠猜疑，翻不起大浪。”
他看向儿子，“关键是我们自己。‘萤火’不能停！方向己经验证，核心在于材料效率和热管理！明远，你记录的那些问题，有什么新思路？”
陆明远强迫自己收回心神，将笔记本翻到一页：“爸，您看。我们之前的热引擎结构太粗糙，接触热阻太大，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七零之界碑之盾 热端向冷端的热传导损失严重，真正用于发电的有效温差太小。我在想，能不能借鉴集成电路的思路？用真空蒸镀或者溅射的方法，在极薄的绝缘基片（比如云母片）上，首接沉积制造出超薄、超精细的热电偶阵列？这样接触点减少到几乎为零，热阻最小化，还能实现微型化！”
这个思路极其大胆，甚至有些异想天开。
以702所现有的条件，真空蒸镀设备是有的，但主要用于金属镀膜，精度和可控性都很差。
溅射技术更是只存在于文献中。
陆鸿钧眼中却闪过一丝亮光：“微加工？思路很好！但工艺是最大的难关。我们没有高精度的掩膜版，没有可控的气氛环境，如何保证沉积的均匀性和热电臂的精准对位？还有材料，碲化铋的蒸镀参数完全是未知数……”
父子二人再次陷入技术细节的讨论，暂时忘却了外界的压力。
沈静仪默默地将凉了的饭菜端去炉子上温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有规律的叩击声——三长两短。
是他们和偶尔会来的周工张工约定的暗号。
沈静仪立刻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张工，他怀里抱着一个用旧工作服裹着的、书本大小的包裹，神色紧张，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外面，才闪身进来，迅速关好门。
“陆工！明远！你们看这个！” 张工顾不上寒暄，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将包裹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掀开工作服。
里面露出的，不是什么零件，而是一个深灰色、金属外壳、约莫字典大小、布满灰尘和轻微磕碰痕迹的老旧仪器！
外壳上印着几个模糊的德文字母和一个早己褪色的编号。
“这是……” 陆明远疑惑地凑近。
“我在后勤仓库最角落、一堆准备当废铁处理的‘寂静池’项目遗弃物资里翻出来的！” 张工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发颤，“看标签！Thermo-Electrierator Prototype! Model: GW-β! 热电发电机原型机！型号：幽灵低语-β型！”
“幽灵低语？！” 陆明远和陆鸿钧同时失声惊呼！
陆鸿钧更是猛地站起身！
“对！就是江墨前辈他们搞的那个‘幽灵低语’！” 张工激动地指着仪器侧面的接口和散热孔，“虽然破旧，但外壳基本完整！我偷偷试了下，里面的结构好像也没散架！说不定……说不定里面的热电转换模块还能用！或者至少能给我们参考！”
陆明远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如同捧起圣物般，小心翼翼地拂去仪器表面的灰尘。
冰冷的金属触感下，仿佛能感受到当年江墨前辈团队那同样炽热而执着的心跳。
这不仅仅是一个原型机，这更是在黑暗时代里，前辈们用生命守护过的火种！
陆鸿钧的手轻轻抚过仪器外壳上那个模糊的“GW-β”标记，眼神复杂，充满了追忆和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快！打开看看！小心点！”
在昏黄的灯光下，在王国栋无形的监视阴影中，这台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幽灵低语”原型机，被小心翼翼地开启了外壳。
里面精密而布满灰尘的微型结构，如同一个沉睡的宝藏，展现在他们面前。
希望的余温，并未在冰冷的现实中彻底熄灭。
在这片被压抑笼罩的土地上，总有不甘的火种，在尘埃深处，等待着被重新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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