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寒夜星芒
灰楼,第七囚室。
意识在无边的混沌与剧痛中沉浮。
药物带来的狂乱风暴如同无形的巨手,将林晓声的灵魂反复撕扯、抛掷。
记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碴,在旋涡中高速旋转,切割着她残存的理智。
“界碑”……
“方尖碑”……
“坐标”……
“数字”……
马干事那张在昏红灯光下扭曲放大的脸、如同毒蛇般嘶鸣的逼问、还有那穿透灵魂的催眠凝视……
守护的堤坝在多重力量的轰击下,终于到达了极限!
“我……听……到……” 林晓声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涣散的瞳孔倒映着马干事那张充满期待和掌控欲的脸,喉咙里挤出破碎、嘶哑的音节,“……滴……滴……哒……哒……像……像……”
就在那关键的词语即将冲破最后防线,将那个诡异的、被噪音淹没的电子音描述出来的瞬间——
“像……像……鬼在哭……” 林晓声的眼神骤然变得极度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景象,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而扭曲,充满了孩童般的巨大恐惧!
“好多鬼!在哭!在叫!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猛地抱住头,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下,眼神彻底陷入了狂乱与无意识的恐惧深渊!
她不再是挣扎抵抗,而是彻底地、崩溃地陷入了药物和多重压力共同制造的、无法分辨真伪的谵妄幻觉之中!
马干事脸上的期待瞬间僵住,转为错愕和难以置信的暴怒!
“鬼哭?!什么鬼哭?!”
她猛地抓住林晓声剧烈颤抖的肩膀,用力摇晃,“林晓声!看着我!告诉我坐标!数字!别给我装疯卖傻!”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更加凄厉、毫无意义的尖叫和肢体不受控制的痉挛。
林晓声的眼神空洞而狂乱,完全沉浸在自己恐怖的幻境里,对马干事的逼问和摇晃毫无反应。
“加大剂量!”
马干事对白大褂吼道,声音带着气急败坏的嘶哑。
另一管冰凉的液体再次注入林晓声的血管。
更强烈的眩晕和混乱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她尖叫着,用头撞向冰冷的地面,被白大褂死死按住。
她开始胡言乱语,时而喊着家乡母亲的名字,时而哭诉食堂的馒头太硬,时而对着空气惊恐地求饶……唯独,再没有出现任何与“界碑”、“频率”、“坐标”相关的清晰字眼。
药物的洪流彻底冲垮了有序的堤坝,也淹没了马干事试图挖掘的“宝藏”。
林晓声的意识,如同一叶彻底失控的扁舟,被卷入了无意义的、狂暴的谵妄之海。
“废物!” 马干事看着地上彻底失去神智、只会尖叫抽搐的林晓声,猛地首起身,脸上充满了挫败和冰冷的厌恶。
她精心准备的审讯,投入了危险的“第7号方案”,最终却只得到了一个精神崩溃的疯子的胡言乱语!
“给她注射镇静剂!捆起来!别让她伤到自己!”
马干事烦躁地挥挥手,对白大褂下令,“等药效过了,看看还能不能恢复点神志!如果还是这个鬼样子……”
她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冷酷说明了一切——
一个没有价值的疯子,结局可想而知。
冰冷的镇静剂注入身体。
林晓声剧烈的抽搐和尖叫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变成无意识的呓语和沉重的呼吸。
她的身体被用束缚带牢牢捆在冰冷的地铺上,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白大褂收拾好器械,跟着脸色铁青的马干事离开了囚室。
沉重的铁门关闭,落锁。
囚室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只有林晓声沉重而不规则的呼吸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弱地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药物的消退,也许是身体本能的挣扎。
林晓声沉重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眼前依旧是浓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但这一次,那强光灼烧留下的炫目光斑和疯狂幻象,似乎随着药力的减弱而淡化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浑身散架般的酸痛、和一种灵魂被掏空后的巨大虚无感。
她还活着。
但似乎……
己经不再完整。
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冰冷地淌过脸颊。
下巴被马干事指甲掐破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
被束缚带勒紧的手腕也隐隐作痛。
但这些物理的疼痛,远不及精神上那一片狼藉的废墟带来的万分之一。
她失败了。她没能守住那道堤坝。
在药物和催眠的终极压力下,她彻底崩溃了,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虽然没有说出“界碑”和“他”的具体信息,但那狼狈不堪、精神错乱的丑态,本身就是一种彻底的失败。
守护?
她连自己都守护不了,像一个破布娃娃般被药物和审讯肆意玩弄,最终被遗弃在这黑暗的囚笼里。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
比之前更甚。
因为她连守护的意志,似乎都在那场崩溃中被碾碎了。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屈辱、自我厌恶和一片荒芜的虚无。
就在意识即将再次沉入这片绝望的泥沼时,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忽略的触感,从她被束缚在身侧的手掌传来。
冰冷,坚硬,带着细微的棱角。
是……束缚带扣环旁边,一小块、脱落的墙皮碎片。
这个微不足道的触感,却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破了绝望的混沌。
一些被药物风暴冲散、又被崩溃的狂乱掩盖的记忆碎片,如同沉入深海的漂流瓶,此刻缓慢地、顽强地浮上意识的浅滩。
昏红灯光下,马干事那张扭曲的、充满掌控欲的脸……
她嘶吼着“方尖碑”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急切与贪婪?
那个陌生的、低沉的男人声音:“上面催得紧……”
还有……她提到“特别频率”时,那种仿佛在寻找钥匙般的专注……
这些碎片如此模糊,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
它们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马干事的逼问,她的疯狂追索,不仅仅是为了惩罚林晓声,更是在寻找某个极其重要的东西!
“方尖碑”?
那是什么?
为什么它比“界碑”更让马干事急切?
那个“特别频率”……里面真的藏着坐标数字吗?
马干事,或者说她背后的“上面”,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第一颗寒星,骤然刺破了林晓声心中的绝望迷雾:
马干事失败了。
她动用了“第7号方案”,投入了巨大的风险和代价,最终却只得到了一个精神崩溃的疯子。
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坐标和数字!
她没有找到“方尖碑”!
这个认知,如同在冰冷的废墟中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
虽然她林晓声伤痕累累,尊严尽失,如同一条被丢弃的败犬……
但她的对手,那个看似无所不能、掌控一切的马干事,也并非真正的胜利者!
她同样遭遇了挫败!
而且是因为林晓声的崩溃(无论这崩溃是多么狼狈)而导致的挫败!
一股混杂着扭曲快意和冰冷决绝的力量,如同电流般瞬间贯通了林晓声僵冷的身体!
是的,她失败了,败得惨不忍睹。
但马干事也未能得逞!
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脑中还残留着那些碎片——
关于“界碑”的位置(档案室编号C-70-138的卷宗夹层),关于陆明远,甚至关于那个诡异的“滴滴答答”声……她就还有价值!
马干事就不会轻易让她“消失”!
她就有机会……有机会在这片废墟上,重新站起来!
守护的意志并未被碾碎,只是被掩埋在了屈辱和崩溃的瓦砾之下。
此刻,它被对手的挫败所刺激,被冰冷的恨意和不甘所浇灌,正以一种更为坚硬、更为隐秘的方式,悄然复苏。
林晓声不再试图挣扎,不再徒劳流泪。
她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束缚中,在浓稠的黑暗里,睁大了眼睛。
虽然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但那涣散的瞳孔深处,一点如同寒夜星芒般的、冰冷而锐利的光芒,正穿透绝望的深渊,顽强地、无声地亮了起来。
她需要时间。
需要恢复体力。
需要理清混乱的记忆。
更需要一个……机会。
寒夜漫长,但星芒己现。
只要光不灭,就有熬到天明的可能。
这一次,她将不再是被动承受的猎物。
她要在这片精神废墟上,为自己,也为要守护的一切,寻一条绝地反击的荆棘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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