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暗流与微光（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挫败感中，角落里的那台旧示波器，屏幕上的基线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又来了！” 周工第一个叫出声，这次他反应极快，立刻扑过去调整旋钮。
不再是转瞬即逝的尖峰！
这一次，信号清晰得多，也持续了数秒钟！
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连串极其规律的、间隔完全相等的、高耸的矩形脉冲！
它们的频率，与几天前陆明远记录在笔记本角落的那个数值高度吻合！
“我的老天爷……” 张工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干扰！这绝对是人为的信号！有规律的编码！”
陆明远和陆鸿钧迅速围拢过来，死死盯着那串正在屏幕上稳定显示的脉冲序列。
规律的间隔，稳定的幅度，这绝不可能是自然干扰或设备故障！
“频率……记录下来！间隔时间！脉冲宽度！”
陆明远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和紧张，迅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精确的数据，“快，周工，看看能不能稳定住这个波形！”
陆鸿钧的脸色却异常凝重，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仓库紧闭的大门和唯一的高窗：“能定位来源方向吗？强度怎么样？”
周工手忙脚乱地调整着接收探头的位置和方向：“不行……太弱了！只能勉强收到，方向性很差！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或者……被什么东西严重衰减了！”
“这信号……绝不寻常。”
陆鸿钧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预感，“在研究所范围内出现这种有规律的、非官方的编码信号……王国栋？还是……别的什么？”
他看向陆明远笔记本上记录的数据。
那串冰冷的数字，代表的是一种未知的、可能充满危险的联系。
陆明远也抬起头，父子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与惊疑。
技术上的挫折暂时被抛在脑后，一个更具威胁性的谜团，如同冰冷的阴影，笼罩在仓库上空。
这神秘的信号，是来自内部的窥探？
还是来自外部的触角？
它和王国栋的步步紧逼，又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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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楼，某办公室。
马干事看着一份简单的报告，眉头紧锁。
报告来自王大姐，内容是关于林晓声在档案室“意外”打翻文件以及之后“神志不清”的呓语。
“‘塔……好高的塔……红的……有鬼……在塔里说话……滴滴答答……’”
马干事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塔”？
“红的”？
“滴滴答答”？
这疯女人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是药物的后遗症？
还是……她潜意识里真的接触过什么？
她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方尖碑”的任务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
“上面”的催促一次比一次急，语气一次比一次冷硬，可这个林晓声，要么是崩溃成一滩烂泥，要么就吐出些疯疯癫癫、似是而非的碎片！
难道真的被药弄坏了脑子？
可那份“界碑”文件的缺失，始终是她心头拔不掉的一根刺！
她不相信纯粹的巧合。
“王大姐还提到，她收拾文件时，手好像碰到了几份东西……” 马干事沉吟着。
她调来了档案室那段时间待处理文件的清单。
目光扫过，最终停留在其中一项上：
“关于东北地区长波监测站（代号：红塔）设备维护的请示（副本）”
“红塔”？！
马干事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晓声呓语中的“红的”、“塔”……难道是指这个？！
虽然“红塔”并非“方尖碑”，但这关联过于首接！
是巧合？
还是这个疯子混乱的记忆里，将“红塔”扭曲成了“方尖碑”？
或者说……“方尖碑”和“红塔”之间，存在着某种她尚不知晓的联系？
那个“滴滴答答”，是否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特别频率”？！
一股寒意夹杂着强烈的兴奋感窜上马干事的脊背。
她意识到，这个看似疯癫的林晓声，可能是一个尚未完全枯竭的信息源，只是需要更“精准”的刺激和引导！
她不能再用粗暴的药物了，那可能彻底毁掉这个线索。
她需要……更“高明”的手段，在她的精神废墟中，挖掘出有价值的碎片。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内部号码，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是我。准备一下，明天上午，把档案室那个林晓声，再带过来。这次……换种方式。”
灰楼，第七审讯室（改造后）。
光线不再是刺目的惨白，而是换成了相对柔和的暖黄。
冰冷的束缚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铺着干净蓝布的单人木桌，两把普通的木椅相对而放。
桌上甚至还摆着一个搪瓷缸，冒着袅袅的热气，散发出劣质茶叶的苦涩味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试图掩盖某种更深层的不安。
林晓声被带进来时，身体依旧维持着那种虚弱的颤抖，眼神带着习惯性的惊惶，扫视着这“温和”得诡异的环境。
她的心却猛地一沉。
换种方式？
马干事的“高明”，原来是披着糖衣的毒药。
这看似放松的布置，比冰冷的刑具更让她警惕。
审讯的本质从未改变，改变的只是攻心的策略。
马干事没有出现。
坐在桌子对面的，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约莫西十岁左右、面容温和甚至带着点书卷气的男人。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蓝色中山装，胸前口袋别着一支钢笔。
“林晓声同志，你好。”
男人开口，声音平和，带着一种令人放松的、循循善诱的语调，“我姓张，是所里宣传科负责思想疏导工作的。听说你前段时间身体和精神都不太好，马干事委托我来和你聊聊。别紧张，就是随便谈谈心，帮助你恢复状态，更好地投入工作。”
他推了推眼镜，笑容亲切无害。
林晓声蜷缩在对面的椅子上，低着头，双手紧紧抓着膝盖上的衣料，指节泛白，身体微微瑟缩，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她没有回应，只是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压抑的呜咽声。
“放松点，晓声同志。”
张大夫（宣传科干部，此刻扮演着“心理医生”的角色）语气更加柔和，“我知道，前段时间的经历可能让你很害怕，很混乱。那些都不是真的，是药物和压力带来的幻觉，是‘心魔’在作祟。组织上是关心你的，想帮你摆脱这些困扰。”
他刻意使用了“心魔”这种带有时代特色又易于理解的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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