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暗流与微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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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部后勤处档案室。
尘埃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光线中缓慢飞舞，如同凝固的时间颗粒。
林晓声蜷缩在她的角落，像一株被遗忘在阴影里的植物。
她机械地擦拭着又一卷厚重的档案，动作迟缓，眼神大部分时间都茫然地落在虚无的某一点上，偶尔会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惊惶。
她的“病态”伪装，经过几天的刻意维持，己逐渐成为王大姐眼中习以为常的背景。
但在这看似浑噩的表象之下，林晓声的头脑从未如此清晰、警觉。
她像一台精密的雷达，无声地扫描着档案室的每一个角落：档案柜的排列、钥匙悬挂的位置、王大姐打盹的规律、门外走廊的脚步声类型……
信息碎片被迅速收集、分类、存储。
她的目光，看似涣散，实则如同最细的探针，在那些落满灰尘的卷宗脊背上缓缓扫过。
“方尖碑”——这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印在她的意识深处。
她在等待，也在主动制造机会。
下午，档案室格外安静，只有窗外远处隐约传来的广播喇叭声。
王大姐靠在门口的椅子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林晓声手中的抹布“无意”间碰倒了一摞堆放在矮柜边缘的待处理文件。
哗啦一声轻响，文件散落一地。
王大姐猛地惊醒，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干什么呢！毛手毛脚的！”
“对……对不起……王大姐……” 林晓声像是被吓坏了，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我……我不是故意的……手……手抖……” 她一边捡，身体一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王大姐皱着眉，不耐烦地挥挥手：“快点收拾好！笨死了！”
就在这看似慌乱、笨拙的收拾过程中，林晓声的指尖“无意”地划过几份散落文件的内容。她的动作极快，眼神依旧保持着那种受惊后的空洞，但大脑却像高速摄像机，瞬间捕捉并分析着那些一闪而过的文字：
…关于东北地区长波监测站（代号：红塔）设备维护的请示…
…西南地质勘探大队（三〇二队）年度工作总结…
…京郊无线电管理委员会频率协调会议纪要…
“红塔”？“三〇二队”？“无线电管理”？
这些词汇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圈圈涟漪。“方尖碑”会否是某个监测站或基地的代号？
“红塔”这个名字，带着某种尖锐、高耸的意象！
无线电管理——与频率首接相关！
她的心跳微微加速，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泫然欲泣、惊慌失措的表情。
她将这些文件胡乱地叠好，放回矮柜，怯生生地缩回角落，仿佛刚才的“意外”耗尽了她的力气，又开始无意识地喃喃：“……塔……好高的塔……红的……有鬼……在塔里说话……滴滴答答……” 声音含混不清，像是在梦呓。
王大姐厌恶地撇撇嘴，嘟囔了一句“真是魔怔了”，便不再理会，重新打起盹来。
林晓声低下头，继续擦拭着卷宗，指尖冰凉。
刚才的试探，收获远超预期！
“红塔”这个代号，被她的“呓语”抛了出去。
如果王大姐是马干事的耳目，这个信息很可能会传递上去。
更重要的是，她确认了档案室确实存在与无线电监测和特定代号相关的文件！
这为她后续更精准的“探索”指明了方向——目标锁定在涉及长波/短波监测、无线电管理、以及带有“塔”、“峰”、“碑”等字眼代号的卷宗上！
她需要等待下一个“意外”或王大姐离开的短暂间隙。
每一次触碰，都必须快如闪电，不留痕迹。
如同一只幽灵，在故纸堆的坟场中，搜寻着指向“方尖碑”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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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2研究所，废弃仓库实验室。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灼烧后的焦糊味、熔融矿渣的硫磺气息，以及一种混合了汗水和紧张的压抑感。
工作台上，那个凝聚了简陋智慧与不屈意志的“土法热引擎”原型体，正静静地连接着几根粗劣的电线。
它看起来丑陋而笨重：一块厚实的、被熏得发黑的铜板（热端）紧贴着一个用废旧功率管改造的发热源；冷端则是多层粗糙打孔的铝板，用几根灌了酒精的细铜管（重力热管）串联起来，试图将热量导向更大的散热面积；在铜铝板之间填充的，是张工费尽心力提纯、筛选出的灰黑色碲化铋矿石碎块，被一种暗褐色的、耐高温但导热性能显然不佳的陶瓷胶牢牢固定。
陆明远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颤抖地按下了电源开关。
旁边，陆鸿钧、周工、张工都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着连接在输出端的一个老旧指针式毫伏表。
嗡……发热源开始工作，功率管散发出热量。铜板温度缓慢上升。
一秒…两秒…三秒…
毫伏表的指针，纹丝不动。
仓库里只剩下发热源低沉的嗡鸣和几人沉重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热端温度上来了！” 张工紧张地报告着用简易温度计测到的读数。
冷端的铝板也渐渐温热，但温差显然不够大。
“热传导太差了！” 周工指着那些被陶瓷胶包裹的矿石碎块，“热量根本传不过来！冷端散热也不够快！”
陆明远脸色紧绷，额头上渗出汗水。
他迅速拿起一个自制的、用薄铜片做的测温探头，小心翼翼地伸向热电材料填充的缝隙。就在探头接触到碎块边缘的瞬间——
滋啦！
一声轻微的爆响，探头接触点冒出一小股青烟！
紧接着，毫伏表的指针猛地向上一跳！
但仅仅维持了不到一秒，又迅速回落，伴随着一股更浓的焦糊味！
“短路了！” 陆鸿钧沉声道，迅速关掉电源。
众人围上去。只见陶瓷胶在局部高温下裂开了一小块，里面一块形状尖锐的矿石碎块刺破了绝缘，首接触碰到了铜板和铝板，造成了瞬间短路！
失败。
沮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小小的实验室。
陆明远一拳砸在工作台上，震得零件嗡嗡作响：“该死的！这胶不行！碎块的形状控制不了！接触点热阻太大，局部过热就烧毁绝缘！”
“老张，纯度还是不够！杂质太多，导电性不稳定！” 周工也泄了气。
张工看着自己满是黑灰和烫伤的手，苦涩地摇摇头：“真的尽力了……就这，还是从几麻袋石头里一点点淘出来的……”
陆鸿钧没有责备任何人。他仔细检查着烧毁点，眉头紧锁，眼神却依然锐利。
“热传导和电绝缘的矛盾……是核心难点。陶瓷胶导热差，但绝缘；首接接触导热好，但绝缘无法保证……我们需要一种既能良好导热、又能绝缘、还能耐受大温差循环的材料……这在现在的条件下，几乎不可能。”
他的声音带着沉重的现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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