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听雨轩西面环水，檐角挂着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咚作响。
苏婉清到的时候，各位命妇己经入座。前排的亲王福晋穿正红绣凤袍，东珠钗在日头下闪得人睁不开眼；后排的官员家眷穿湖蓝或藕荷色锦缎，绣着素雅的兰草或竹纹。唯有她，一身淡青色衣裙，只簪了支素银步摇，在人群里像株不起眼的芦苇。
"苏小姐来了。"皇后坐在临水的凤座上，笑意盈盈，鬓边的赤金点翠凤钗随着动作晃动，"快把你的'七彩流光锦'拿来瞧瞧。"
苏婉清奉上锦盒。宫女打开的瞬间，日头恰好从云里钻出来，尺余见方的锦样上，金、红、蓝、紫七色流转，像活过来的彩虹，引得满座惊叹。
"果然名不虚传。"皇后抚着锦缎，指尖划过边缘的锁边，"这针法倒是别致，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是家父教的锁边法，没有名号。"苏婉清谨慎回答。
皇后却笑了，看向身旁的老嬷嬷："容姑姑，你在宫里待了五十年，见多识广，来看看这针法。"
那老嬷嬷头发花白，背驼得厉害，走路时需得宫女搀扶。她接过锦样，枯瘦的手指在锁边上反复，突然浑身一颤，锦样"啪"地掉在地上。
"这...这是凤羽针！"老嬷嬷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残烛，"是前朝昭华公主独创的针法，锁边时会留下细小的羽纹，天下只有她的后人会用！"
昭华公主，前朝最后一位公主，传闻在城破时随皇室殉国，并无后代。
满座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苏婉清身上，有震惊，有探究，还有毫不掩饰的敌意——梁王的侧妃就坐在席间，此刻正用帕子掩着嘴，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
"老嬷嬷怕是看错了。"苏婉清强作镇定，"不过是普通的锁边法。"
"绝不会错！"容姑姑激动地指着地上的锦样，"你看这锁边的第三针，故意留了半分线头，像凤凰的尾羽，这是昭华公主的标记！"
皇后的笑容淡了，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苏小姐，你父亲苏明堂，究竟是什么人？"
"家父只是江南商人。"
"是吗？"皇后放下茶盏，"那本宫倒要请你做件事——皇上寿辰在即，本宫想请你用'七彩流光锦'织一件龙袍，就用这凤羽针锁边，如何？"
这哪里是请求，分明是试探。若她答应，便是承认与前朝有关；若拒绝，便是抗旨。
苏婉清深吸一口气，屈膝跪地："民女技艺粗浅，恐难担此重任。但蒙娘娘不弃，民女愿竭尽所能，只求不辱使命。"
她没有首接答应用凤羽针，却接下了织龙袍的差事，既给了皇后台阶，又留了余地。
离开御花园时，苏婉清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刚转过玉带桥，就被一个身影拦住——是萧煜。他穿着常服，装作赏花的样子，低声道："皇后己经疑心，梁王必定会动手，龙袍之事要万分小心。"
"我知道。"苏婉清看着他，"可我别无选择。"
"我会派人保护你。"萧煜从袖中取出一枚哨子，铜制的，刻着细小的"宁"字，"若遇危险，吹这个。"
哨子冰凉，像他此刻的眼神，坚定得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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