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旨的太监是皇后身边的红人李德全，一张瘦脸刮得发青，说话时眼睛总瞟着苏婉清的袖袋，像在猜里面藏了什么。
"苏小姐好福气啊。"李德全笑眯眯地将明黄懿旨递过来，指甲留得老长，"皇后娘娘听闻您的'七彩流光锦'是天下奇珍，特意在御花园设了赏鉴会，邀了京中所有有名望的绣娘，就等您露一手呢。"
苏婉清接过懿旨，指尖触到缎面的凉滑，上面"皇后之宝"的印玺鲜红刺眼。她低头行礼，声音平稳："民女遵旨，明日定当准时赴约。"
李德全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目光却在霓裳阁里转了个遍，临走前意味深长地说："宫里规矩多，苏小姐明日穿得素净些，别失了礼数。"
这话像是提醒，又像是敲打。
待太监走远，碧竹才敢喘气："小姐，宫里...会不会有诈？上次太后寿宴就差点出事。"
苏婉清望着宫城的方向，城墙在日头下泛着青灰色，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怕是躲不过。"她低声道，"皇后是梁王的亲姨母，这次赏鉴会，未必是为了锦缎。"
正说着，门外传来马蹄声，玄色的身影穿过人群，停在霓裳阁门口。萧煜翻身下马，腰间的香囊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那是苏婉清送的，用"霞光锦"的边角料做的，上面绣的绿萼梅己经被他得发亮。
"王爷怎么来了？"苏婉清迎出去。
萧煜示意侍卫在外等候，径首走进内室，开门见山："皇后宣你入宫？"
"是。"苏婉清点头，将懿旨递给他。
萧煜快速扫过，眉头紧锁："赏鉴会是幌子，她想查你的底细。"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用红绳系着，"这是我查到的，赵志远与梁王府的密信，你自己看。"
竹简展开，上面是用墨笔抄录的密信，字迹潦草，却字字惊心。其中一封写着："苏明堂之女握有前朝遗物，可借赏鉴会探之，若属实，借机除之，断宁王臂助。"
"前朝遗物？"苏婉清的手猛地一抖，"云锦坊哪有什么前朝遗物？"
"或许...你父亲留下的东西，就是。"萧煜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蓝布包上，"那是什么？"
苏婉清犹豫片刻，将书册递给他。萧煜翻开几页，脸色渐渐凝重，翻到最后一页那只被污损的凤凰时，瞳孔骤然收缩："这是..."
"王爷认识？"
"这是前朝皇室的密文。"萧煜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点着那些符号，"我外祖父曾是前朝史官，家中藏过类似的典籍——这种网格符号代表染缸的序号，旁边的颜色是染料配方，而这只凤凰..."他顿了顿，"若是我没猜错，被污损的部分，应该是九翎。"
九翎火凤，是前朝皇室的图腾，只有首系皇族才能使用。
苏婉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父亲...父亲怎会有这种东西？"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萧煜合上书册，"你父亲生前是否提过祖上的事？"
"从未。"苏婉清摇头，忽然想起一事，"不过他对前朝织锦史异常熟悉，甚至能说出宫中造办处的秘法，当时我只当是商贾的见识，现在想来..."
"明日入宫，务必小心。"萧煜打断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坠，是暖白色的羊脂玉，雕成凤鸟展翅的模样，"这是我母妃的遗物，贴身戴了三十年，能避邪祟，也能让宫中侍卫忌惮三分。"
玉坠触手温润，还带着他的体温。苏婉清捏着玉坠，指尖微微发烫："王爷为何要如此帮我？"
萧煜看着她，目光深邃，像藏着星辰的夜空："若我说，是因为这玉坠认主呢？"他伸手，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明日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慌，我会在暗处。"
他走后，苏婉清将玉坠贴身藏好，对着铜镜细看。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眼底带着不安，却在触及衣襟内玉坠的温度时，渐渐定下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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