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被废黜封号的第七日，京城突降暴雨。
云锦坊的织机声停了，苏婉清坐在窗前，看着雨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手里捏着那枚与昭华公主玉佩相合的半梅玉。萧煜昨日送来的婚书还放在案上，朱砂印泥被窗外的风卷得微微发潮，像她此刻的心情——不安中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惶恐。
“小姐，宫里来人了。”碧竹的声音带着颤抖，掀帘进来时，裙角还滴着水，“是...是禁军统领，说有旨意。”
苏婉清的心猛地一沉。禁军统领从不传旨，除非是大事。
她走到前院，只见数十名禁军手持长矛，将云锦坊围得水泄不通，统领面无表情地站在台阶上，手里捧着的并非明黄懿旨，而是一卷黑色的囚符。
“苏婉清接旨。”统领的声音像暴雨般冰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朝余孽苏婉清，虽为昭华公主之女，然其身份暴露后，江南多地竟有乱党借‘拥立前朝郡主’之名起事，搅扰地方，危及社稷。念其无辜，暂废郡主身份，打入天牢，待查清乱党与尔是否关联，再行发落。钦此。”
“什么？”苏婉清如遭雷击，“乱党起事与我何干？我从未与他们有过往来！”
“旨意己下，休得多言。”统领挥手，两名禁军立刻上前，拿出镣铐。
“住手！”萧煜的声音穿透雨幕，他策马狂奔而来，玄色王袍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父皇为何突然下此旨意？婉清一首守在云锦坊，何来通敌一说？”
“宁王殿下，”统领躬身行礼，语气却不容置喙，“此事关乎江南稳定，丞相与多位大臣联名上奏，言苏小姐身份敏感，留之恐生祸端。陛下也是无奈之举。”
萧煜看向苏婉清，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砸在镣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婉清，别怕。”他翻身下马，挡在她身前，“我这就入宫求见父皇，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苏婉清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得带着泪：“萧煜，你还记得寿宴前你说的话吗？你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在。”
“我记得。”
“可你挡不住圣旨。”她轻轻推开他的手，伸出手腕，任由禁军戴上镣铐，“我跟他们走。但你要答应我，查清楚江南的事，别让那些人借我的名字，脏了我母亲和父亲的清白。”
镣铐锁住的瞬间，萧煜的心像被生生剜去一块。他看着苏婉清被禁军押着，一步步走出云锦坊的大门，雨水模糊了她的背影，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天牢的石壁渗着刺骨的寒意，比暴雨更冷。苏婉清蜷缩在稻草堆上，听着隔壁牢房传来的咳嗽声，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凤形玉坠——这是萧煜送她的，此刻成了唯一的念想。
她不知道，萧煜在宫门外跪了整整一夜，雨水混着血水从他的额头流下，染红了门前的青砖。而皇宫深处，皇帝正看着江南送来的急报，上面写着“乱党己平，为首者供认受苏婉清暗中指使”，旁边放着丞相的奏折：“斩草需除根，苏婉清不可留。”
雨还在下，敲打着天牢的铁窗，像一首永不停歇的悲歌。苏婉清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云锦坊的织机前，萧煜坐在她身边，帮她穿起一根金线，阳光透过窗棂，在锦缎上织出流光溢彩的图案。
只是这一次，那光再也照不进这无边的黑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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