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阴冷潮湿,石壁上渗着水珠,顺着斑驳的苔藓缓缓滑落,滴在稻草堆上,发出“嗒、嗒”的轻响。苏婉清蜷缩在角落,身上的月白襦裙早己被牢底的泥泞弄脏,裙摆处还沾着几块干涸的血渍——那是被侍卫推搡时撞到墙角蹭破的。她指尖反复着萧煜送的固色珠瓶,瓶身早己被体温焐热,里面的珠子却空了,她早将粉末细细碾磨,尽数掺入龙袍的染料,以为能保万无一失,却没防住那致命的“褪金粉”。
“苏小姐?”狱卒的妻子李氏端着粗瓷碗进来,碗沿缺了个小口,里面的稀粥冒着热气,混着几粒糙米和咸菜,“我家那口子说,你是织锦的好手?”李氏的声音压得很低,怕被外面巡逻的狱卒听见。
苏婉清抬头。李氏约莫三十岁,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裙,袖口磨出了毛边,却在肘部绣着朵极别致的兰草,用的是“盘金绣”——金线在布面盘旋,勾勒出叶片的筋络,针脚细密得像蚊足,在昏暗的油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你会刺绣?”苏婉清的声音有些沙哑,喉咙干得发疼。
“家传的手艺。”李氏挨着她坐下,稻草堆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我娘曾是景仁宫的绣娘,教过我一种‘暗纹绣’,寻常光下看不见,得对着月光才显形。”她说着,从怀里掏出块巴掌大的帕子,帕面是素净的米白,对着从铁窗透进来的月光一晃,帕子上竟浮现出一行蝇头小楷:“东墙下有暗道”。
苏婉清心头猛地一跳。父亲的手记里提过,前朝有种“隐绣”技法,能将密信藏在锦缎暗纹中,需用特定角度的光线或药水才能显现,莫非便是此法?她想起自己被封的云锦坊,想起那些被封存的染料配方,突然明白,这或许是她洗清冤屈的唯一希望。
“李姐姐,能否教我?”她抓住李氏的手,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接下来的日子,天牢成了特殊的绣坊。李氏用烧黑的木炭在石壁上画针法图谱,讲解“暗纹绣”的要诀:“第一转用‘正针’,第二转用‘反针’,线要埋在布纹里,像水流进河床...”苏婉清则用拆下来的囚服线头练习,囚服的粗麻线太硬,她就用牙齿咬软了再绣,指尖被磨出层层血泡,渗出血珠,滴在“绣布”上,倒成了天然的染料。
她们渐渐摸索出更精妙的技法:若将“暗纹绣”与“盘金绣”结合,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锦心绘君 再用苏婉清记忆中的染料配方(她将几种植物汁液混合,用唾液调开),竟能在粗麻上织出双层纹样——表层是寻常的兰草,里层却是只有对着油灯才能看见的字迹。
“这可叫‘双层暗纹绣’。”苏婉清抚摸着用草纸绣成的样品,眼中重新燃起光。她想绣一封密信,告诉萧煜“褪金粉”来自尚服局,告诉她被陷害的真相。
三日后,牢门被打开,萧煜的身影出现在晨光中。他穿着亲王蟒袍,金线绣的蟒纹在昏暗的牢里格外刺眼,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显然是几夜没合眼。“婉清,我有办法救你。”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
“什么办法?”苏婉清抬头,眼中有希冀的光。
萧煜避开她的目光,看向潮湿的地面:“丞相愿在父皇面前为你求情,撤去‘严刑审问’,改为‘软禁待查’。但条件是...”他的喉结滚动,声音艰涩如砂纸摩擦,“我要娶他的女儿柳氏为正妃。”
苏婉清的手猛地一颤,刚绣好的“双层暗纹绣”样品从手中滑落,草纸被地上的泥水浸透,字迹瞬间晕开。她看着萧煜,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首流,泪水砸在粗麻裙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所以,你要放弃我了?”
“不是放弃!”萧煜抓住她的手,镣铐的冰凉硌得两人都生疼,“我只是...先稳住局面。丞相手握吏部与兵部的半数职权,只有答应联姻,才能暂时保你性命,再寻机会翻案!婉清,相信我...”
“不必了。”苏婉清抽回手,指尖冰凉,“王爷的婚事,关乎国本,民女不敢耽误。”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镣铐痕迹,像两道永远抹不去的伤疤,“多谢王爷还记得来告诉我一声。”
萧煜的心脏像被生生剜去一块,他想解释,想告诉她这是缓兵之计,想告诉她他查到梁王与丞相勾结的证据,可看着她眼中的决绝,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最终,他只能留下一句:“三日后,我来接你出去。”
他走后,苏婉清从发髻里取出藏着的半块玉佩——那是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背刻着“昭华”二字,边缘还沾着父亲的血渍。父亲当时气若游丝,攥着她的手在她掌心写:“婉清,你是...前朝昭华公主的女儿...玉佩...找另一半...莫信皇室...”
原来,她的身世,才是最致命的利刃。若被揭穿,别说洗冤,连活都活不成。萧煜的“联姻”,或许是对的,远离她这个“前朝余孽”,他才能保住亲王之位,保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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