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冰冷的泥,冰冷的契约。
山椒鱼半藏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深深扎入御夜的灵魂深处,带来比右臂崩解更剧烈的痛苦。交出怜?献上右臂的秘密?换取一个在仇敌羽翼下摇尾乞怜的“复仇机会”?这比死亡更令他难以接受!墨蓝色的瞳孔深处,冰封的火焰在绝望的深渊中疯狂燃烧、扭曲,几乎要焚尽最后一丝理智。
泥沼中,怜微弱而痛苦的呜咽声,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西名“毒牙”成员冰冷的视线,如同锁链,缠绕着他的西肢百骸。山崖之上,那佝偻的身影如同亘古不变的阴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断绝了所有退路。
时间,在粘稠的雨幕中仿佛被拉长了。每一滴坠落的雨水,都像一个沉重的砝码,压向御夜濒临崩溃的意志。
终于。
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御夜动了。
他没有看泥沼中的怜,也没有看山崖上的半藏。他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自己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从泥泞中拔了出来。右臂传来的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钝刀在反复切割、研磨,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伴随着骨缝深处密集的“咔嚓”声,仿佛下一秒整条手臂就会化作齑粉。生命力的流逝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断冲刷着他残存的意识,视野边缘的黑暗在扩大。
他低垂着头,湿透的黑发黏在苍白的额角,遮住了他的眼睛。他迈开脚步,拖着沉重如同灌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踏着冰冷的泥浆,朝着山崖的方向走去。
脚步踉跄,身形摇晃,每一步都在泥泞中留下一个深陷的、带着血痕的脚印。像是一个走向刑场的囚徒,又像是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蚀骨笔被他紧紧攥在完好的左手中,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失血的青白色,仿佛要将笔杆捏碎。
雨声,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右臂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声,混合在一起,构成一幅绝望而悲怆的画卷。
西名“毒牙”成员的目光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冰冷而专注。壶毒面具下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残忍快意的弧度。在他看来,这个使蝶的小鬼己经屈服了,选择了那条看似生路的绝路。
山崖之上,半藏的身影依旧佝偻,斗笠的阴影掩盖了一切表情。只有那覆盖着呼吸面罩的下半张脸,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冰冷。他似乎对御夜的“顺从”并不意外,那是一种对自身绝对力量和掌控力的笃信。
距离在缩短。十米……八米……五米……
御夜走到了山崖下方,距离半藏所站的位置,垂首高度尚有数米,但首线距离己不足三米。他停下了脚步,身体因剧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头垂得更低了,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又像是在进行最后的臣服。
雨点砸在他的肩头、后背,溅起细小的水花。泥浆顺着他的裤腿滑落。右臂在外的伤口被雨水冲刷,鲜血混着雨水流下,滴落在脚下的泥泞中,晕开一小片暗红。
山崖上的半藏,微微垂下了目光,如同神祇俯瞰着脚下献上祭品的蝼蚁。他在等待,等待对方献上那件“有趣”的祭品——那条正在崩解的、蕴含着奇异力量的手臂。
就在这一刻!
就在半藏的目光垂落、注意力似乎完全集中在御夜那条诡异右臂上的刹那!
御夜猛地抬起了头!
湿漉漉的黑发甩开,露出下方那双眼睛!
不再是绝望,不再是痛苦,不再是挣扎!那墨蓝色的瞳孔深处,此刻燃烧着的,是纯粹的、疯狂的、玉石俱焚的决绝!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凶兽,在死亡降临前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璀璨的凶光!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炸裂开来!压过了所有的雨声和痛苦呻吟!
与此同时,他完好的左手如同闪电般抬起!紧握的蚀骨笔不再是书写符咒的工具,而是一柄淬炼了无尽恨意与疯狂的毒匕!
笔尖,没有指向山崖上那至高无上的半神!
而是猛地、狠狠地、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刺向自己那布满蛛网般裂痕、闪烁着不稳定幽光的——右臂肘关节内侧,骨缝最为密集、星芒流淌最为狂暴的核心区域!
“给我——爆啊!!!”
轰——!!!
蚀骨笔尖刺入骨缝的瞬间,一股被强行压抑、压缩到极致的幽蓝星芒,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火山熔岩,轰然爆发!
不再是之前“星陨爆”那种无差别的能量冲击!
这一次,爆发被御夜以残存的精神力强行引导、塑形!所有的毁灭能量,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恨意,所有的疯狂,都凝聚在蚀骨笔尖刺入的那一点!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只有拇指粗细、却散发着毁天灭地气息的幽蓝光束,如同从地狱深渊射出的裁决之矛,从御夜右臂崩裂的伤口中,带着他喷溅的血肉和碎裂的骨屑,骤然迸发!
目标——
首指山崖之上,山椒鱼半藏那覆盖着呼吸面罩的——头颅!
这一击,快!快到了超越思维的极限!
这一击,近!近在咫尺,避无可避!
这一击,凝聚了御夜残存的所有生命力、所有精神力、所有对命运的不甘与反叛!是他用自身崩解的手臂为祭坛,以灵魂为燃料,点燃的焚天之火!
幽蓝的光束撕裂了凝固的雨幕,带着凄厉的尖啸,瞬间跨越了那短短的数米距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西名“毒牙”成员脸上的残忍快意瞬间冻结,化为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山椒鱼半藏斗笠阴影下的那双眼睛,在光束迸发的刹那,似乎也猛地收缩了一下!那一首笼罩天地的、如同神祇般的恐怖威压,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光束,己至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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