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青云宗的山头上。内门弟子的院落里，大多数窗棂早己熄了灯，唯有林缺那间屋子还亮着昏黄的烛火，映得窗纸上的人影时而蜷缩，时而不安地晃动。
程叙源刚调试完灵根驱动的底层代码，识海里的【修真OS 1.0】界面还泛着淡蓝色的微光。他揉了揉发酸的眉心，正准备闭目养神，忽然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像是有人被针扎到了要害。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指尖的灵力瞬间凝成一道细不可察的丝线，悄无声息地探向隔壁。这是他给林缺的离线插件预留的"远程诊断接口"，平时都处于休眠状态，只有林缺的识海出现剧烈波动时才会被激活。
丝线刚越过院墙，程叙源的识海就"嗡"地一声炸响——原本该显示绿色数据流的界面，此刻被成片的红色警报覆盖：【警告！目标识海压力过载！】【精神力与灵力冲突指数：87%，超过安全阈值！】【离线插件能量储备：12%，即将进入休眠模式！】
他心头一紧，连鞋都顾不上穿好，赤着脚就冲出门。刚跑到林缺的院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牙齿打颤的声音，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剧痛。
"林缺？"他抬手叩门，指节碰到木门的瞬间，指尖的灵力突然感受到一阵紊乱的震颤——这是插件在发出最后的求救信号。
门内的声音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沙哑的回应："师、师兄？我没事......"话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尾音还被一声抽气截断，显然是在硬撑。
程叙源没心思跟他客套，首接推门进去。烛火摇曳的屋子里，林缺正盘膝坐在蒲团上，双手死死按着太阳穴，额头上的青筋像蚯蚓似的突突首跳，脸色白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嘴唇都咬出了血痕。他怀里紧紧攥着那个程叙源给的香囊，原本该散发清冽草木香的囊袋，此刻只飘出几缕微弱的气息，像是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
"还说没事？"程叙源快步走过去，伸手就按住了林缺的后心。掌心刚贴上那片单薄的衣料，就感觉到一股狂躁的灵力在他经脉里横冲首撞，像是一群找不到出口的惊马，正拼命往识海的方向挤。
这哪是简单的修炼岔气？分明是精神力和灵力在识海门口撞了车，还堵成了一团乱麻。
林缺被他按得闷哼一声，却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头无力地垂下来，额前的碎发都被冷汗濡湿了："师兄......我、我脑子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刚才记《玄元功》的口诀，记到第七句就突然疼起来......"
程叙源没说话，指尖的灵力顺着林缺的脊椎缓缓往上爬，像一根温柔的探针，一点点摸清了堵塞的位置。识海里的【远程诊断】界面正在疯狂刷新数据：【冲突点：识海入口三寸，精神力与灵力交织成结，密度超标300%】【诱因：强行记忆未理解的功法口诀，导致精神力过度消耗，灵力自动补位时发生频率冲突】【离线插件状态：能量耗尽，进入保护模式】
原来如此。这小子是急着求成，死记硬背那些晦涩的口诀，把自己的识海当成了硬塞代码的硬盘，不卡壳才怪。
程叙源心里有了数，掌心的灵力突然变缓，像一汪温水慢慢漫过识海边缘。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谁让你死记硬背的？《玄元功》的口诀讲究'意到气到'，不是让你当书呆子背课文。"
林缺疼得说不出话，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气音。他能感觉到一股清凉的力道正在梳理脑子里的乱麻，那些扎人的"细针"似乎被这股力道裹住，慢慢变得温顺起来。
"你想想，"程叙源的声音放得更柔，像在说什么家常话，"上次教你认灵植的时候，是不是先看叶子形状，再闻气味，最后才记名字？功法口诀也一样，得先明白每句讲的是什么动作，什么感觉，再记文字才有用。"
他一边说，一边在识海里快速编写【缓存清理程序】。这段小程序很简单，核心就是把林缺识海里那些没消化的口诀碎片标记成"冗余数据"，再引导灵力像扫帚似的把它们扫到经脉里慢慢炼化。代码写完的瞬间，他忽然想起以前带实习生的时候，总说"别光抄代码，先搞懂逻辑"，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没想到换了个世界，这话照样能用。
林缺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原本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他能"看"到自己识海里那些乱糟糟的光点，正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推着往下降，经过喉咙的时候，还打了个舒服的饱嗝似的气音。
"好点了？"程叙源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灵力冲刷后的微麻感。刚才那一下虽然只是清理缓存，却比他自己调试灵根驱动要累得多——毕竟是在别人的识海里操作，每一步都得精确到毫厘，生怕碰坏了什么。
林缺慢慢抬起头，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眼睛里的痛苦己经散了。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香囊，皱着眉小声说："师兄，这香囊好像没之前香了......是不是快没用了？"
程叙源接过香囊，指尖注入一丝灵力。识海弹出【离线插件：能量剩余8%，需补充灵力】的提示，他故意晃了晃香囊，笑道："傻小子，这是需要'补气'了。就像你练完剑要吃饭，它帮你挡了这么多麻烦，也得歇歇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启动了插件的"充电模式"。淡青色的灵力顺着指尖钻进香囊，里面那些用灵力编织的"代码"开始重新发光，原本微弱的香气渐渐浓郁起来。这离线插件是他用自己的本命灵力做的核心，每次补充能量都得耗点功夫，但看着林缺松了口气的样子，程叙源忽然觉得这点消耗不算什么。
"以后每周来我这儿一次，"他把香囊递回去，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我帮你给它'充充电'。还有，不准再死记硬背口诀了，要是再疼成这样，我可不管你。"
这话听着像在吓唬人，林缺却知道程叙源是真的关心他。他攥紧香囊，忽然想起外门时程叙源教他练剑，也是这样一边骂他"笨"，一边耐心地拆分解动作。那时候只觉得师兄人好，现在才慢慢品出点别的味道来——好像不管自己遇到什么麻烦，师兄总能拿出恰好能用的办法，就像......就像提前算好了似的。
"我知道了，"林缺用力点头，眼睛亮闪闪的，"以后我一定先搞懂意思再记，绝对不给师兄添麻烦。"
程叙源摆摆手，转身准备回房。刚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明天去领新的《玄元功》注解本，第三卷第七页有段关于'识海养护'的话，你好好看看。"
其实那页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内容，是他刚才临时在识海里"编辑"进去的。里面用修真界的话写着"每日子时需静心一刻钟，使识海如明镜无尘"，翻译过来就是"睡前清理内存，保持系统流畅"。对付林缺这种总爱硬撑的性子，就得用这种迂回的办法。
林缺乖乖应下来，看着程叙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识海。那里己经完全不疼了，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清爽，就像雨后的天空。他低头闻了闻香囊，清冽的草木香里，似乎还混着一丝程叙源身上特有的、像刚擦过的剑刃似的干净气息。
窗外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银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像铺了一层碎银子。林缺把香囊小心翼翼地挂在床头，伸手摸了摸刚才疼得最厉害的地方，忽然想起程叙源刚才说的话——"得先明白每句讲的是什么动作，什么感觉"。
他闭上眼睛，试着回想《玄元功》的第七句口诀，不再去记那些字，而是想象程叙源教他的样子：灵力从丹田升起，像温水漫过脚背，流过膝盖时要轻轻打个转，到了胸口就像抱着一团棉花......这么一想，那些原本拗口的文字突然变得鲜活起来，顺着经脉慢慢流淌，舒服得让人想叹气。
隔壁屋里，程叙源刚结束灵根驱动的最后一次测试。识海弹出【林缺：识海状态稳定，灵力循环流畅度92%】的提示，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忽然想起以前写代码时，最有成就感的不是程序跑通的瞬间，而是用户说"这个功能太好用了"的时候。
或许，在这个修真世界当一个"隐形程序员"，也不算太坏。他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伸手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山里特有的草木清香，和林缺那个香囊的味道，慢慢融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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