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驶入深圳站时，李根的手指在背包带上来回。出站口的玻璃幕墙映出他的影子，蓝布衬衫配着小芳纳的棉鞋，在穿西装的人群里像株误入花园的玉米。他深吸了口气，空气里的汽车尾气混着海风的咸涩，熟悉得让他眼眶发酸。
王磊在出站口等他，手里捏着根没点燃的烟。“你还真回来了。” 他捶了李根胸口一拳，力道大得让他踉跄半步，“我以为你在县城当老板了。”
“先赚够钱再说。” 李根接过王磊递来的电动车钥匙，钥匙串上的铃铛还是他以前挂的那个，“车还能用？”
“早给你修好了。” 王磊领着他往停车场走，“电池换了新的，续航能跑八十公里。站长说，只要你回来，随时能上岗。”
电动车停在角落，车身上的米糖 logo 被雨水冲刷得有些发白，却比记忆里精神。李根跨上去时，车座的弧度刚好贴合他的 —— 是他以前反复调整过的角度。拧动车把的瞬间，电机发出的嗡鸣像声久违的问候，震得他手心发麻。
“先去张记快炒店？” 王磊坐在后座，拍着他的肩膀，“老板娘昨天还问起你，说有你的信。”
李根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猛拧车把，电动车像离弦的箭冲出去，差点撞上前面的出租车。“慢点！” 王磊拽着他的衣角，“你小子，还是这么急。”
张记快炒店的卷帘门刚拉开一半，老板娘正蹲在门口择菜。看见李根的电动车，她手里的豆角 “啪嗒” 掉在地上：“根儿？你可算回来了！”
信就压在收银台的玻璃底下，信封边缘被得发卷。李根拆开时，指尖的老茧勾住了信纸 —— 是张记快炒店的便签纸，上面是老板娘歪歪扭扭的字：“晓雯前阵子来过，说要重操旧业，让我见了你转告她，她的电动车还在我这儿。”
“她真的……” 李根的声音发颤，信纸在他手里抖成了风中的树叶。
“可不是嘛，” 老板娘往他碗里加着免费的例汤，“穿回蓝制服那天，哭得跟个孩子似的，说还是送单踏实。”
李根的筷子悬在半空。例汤里的蛋花浮上来，像林晓雯以前总挑给他的那部分。他突然想起那个梦，她坐在后座喊他去吃葱油饼，原来不是幻觉。
下午开工时，李根抢了个科技园的订单。保温箱里的咖啡还冒着热气，他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写字楼之间，玻璃幕墙反射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路过财富中心时，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为了追女仔，做了外卖仔 他下意识地减速 —— 这里曾是林晓雯坐奔驰车离开的地方。
电梯在 18 楼打开，李根刚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等一下！” 女人的声音带着喘息，像被风吹动的风铃。
李根猛地回头。蓝制服，红头盔，保温箱上的米糖 logo 在灯光下发亮。女人摘下头盔时，马尾辫散下来，发梢还沾着点雨水 —— 是林晓雯。
她的眼睛也红了，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嘴角的梨涡里盛着惊讶，比记忆里多了道浅浅的疤。“李根？”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手里的奶茶差点洒出来，“你怎么……”
李根的喉咙像被咖啡烫住了。他看着她手腕上的彩虹糖手链，塑料珠子被晒得褪了色，却比那条银链子更刺眼。“我回来送单。”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第一次送错餐时的慌张。
电梯门开始闭合，李根伸手挡住，金属边缘夹得他指骨生疼。“你的电动车……” 他想说 “老板娘说在她那儿”，却被林晓雯打断。
“我新买了辆。” 她低下头，手指绞着制服的衣角，“那天在看守所出来，我去取车，老板娘说你回县城了……”
电梯的数字在跳动，17，16，15…… 每跳一下，空气就凝重一分。李根看着她沾着油渍的袖口，想起她穿红裙子的样子，突然觉得眼前的蓝制服比任何华服都好看。
“那天的信……” 林晓雯抬起头，眼眶里的泪终于掉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我看到了，老板娘转交给我的。”
电梯在 1 楼停下，“叮” 的一声像道惊雷。李根侧身让她先走，她的肩膀擦过他的胳膊，带着熟悉的汗水味，混着点廉价的护手霜香气。
走出写字楼，阳光正好。路口的绿灯亮了，行人们匆匆穿过斑马线。林晓雯推着电动车站在原地，回头看他时，嘴角突然扯出个笑，比张记快炒店的葱油饼还暖：“一起送单？”
李根的心脏像被绿灯照得透亮。他跨上电动车，拧动车把的瞬间，电机的嗡鸣与林晓雯的车声汇成了和弦。两辆电动车并排驶过斑马线时，他看见她手腕上的彩虹糖手链在风里摇晃，像串重新亮起的星星。
王磊的微信在这时跳出来：“别忘了晚上聚餐，站长说给你接风。” 李根回了个 “好”，抬头时，林晓雯正回头看他，眼里的光比深圳的霓虹更亮。
绿灯闪烁的最后三秒，他们同时冲过路口。李根知道，有些错过的时光或许永远补不回来，但此刻并肩前行的风，带着彩虹糖的甜和汗水的咸，正把他们吹向同一个方向 —— 那里有张记快炒店的葱油饼，有未说完的话，还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电动车的里程表在慢慢跳动，新的数字正在覆盖旧的痕迹。李根摸了摸贴身的旧钱包，照片上的林晓雯笑得正好，与眼前回头的她重叠在一起，像场迟到太久的好梦，终于在绿灯亮起时，有了醒来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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