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上的红圈画到第十五个时，李根凌晨西点就醒了。窗外的月光把电动车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沉默的逗号，悬在出租屋的寂静里。手机屏幕亮着，林晓雯的消息停留在凌晨三点：“刚给我弟熨完西装，扣子掉了两颗，缝到现在。”
附带的照片里，她举着针穿线，眉头微微皱着，晨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她发梢镀上层金边。李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反复她的眉眼，像在触摸真实的温度。
七点零五分，林晓雯发来段小视频。院子里挤满了人，穿红袄的婶子们正往门框上贴囍字，她的声音混着鞭炮的脆响：“李根你看！我妈给新媳妇准备的红盖头，绣了龙凤呈祥呢！” 镜头突然晃了晃，拍到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这是我弟，紧张得脸都白了。”
李根赶紧回复：“祝你弟新婚快乐，替我多喝两杯喜酒。” 发送键按下去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抢单时的马达还响。
上午送单路过张记快炒店，老板娘塞给他两个刚炸的糖糕：“晓雯早上视频说，老家的喜宴有八大碗，她正帮着端菜呢。” 糖糕的糖浆烫得他舌尖发麻，像林晓雯每次抢单赢了他时，眼里闪烁的狡黠光芒。
中午在站点吃饭，李根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林晓雯发来张喜宴的照片，圆桌中间摆着道整鱼，周围的人举着酒杯，她站在角落，穿着件红色的旧毛衣 —— 是李根给她买的那件。“开席啦，” 她的消息跟着照片进来，“新媳妇给我敬茶，喊我姐的时候，我突然想你了。”
李根的筷子顿在半空，菜汤滴在手机壳上，晕开片深色的渍。他刚要回复 “我也想你”，站点的派单提示突然弹出来，是个加急单，地址在财富中心顶层。等他送完单回来，手机里再没有新消息。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保温箱，把里面的奶茶晒得温热。李根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写字楼之间，总觉得车把比平时沉。路过鎏金时代时，他下意识地减速，想起林晓雯穿红裙子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件旧毛衣，比任何华服都更让他牵挂。
婚礼应该在下午三点开始。李根掐着时间看手机，屏幕却始终静悄悄的。他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样子：帮新媳妇提裙摆，给宾客递烟，抱着孩子在人群里穿梭，忙得没空看手机。这样想着，心里的空落稍微淡了些，像给保温箱加了层隔热垫。
傍晚收工回到出租屋，李根把给林晓雯弟弟买的新婚礼物摆在桌上 —— 是个电动剃须刀，他跑了三家电器店才挑到的特价款。手机充上电，屏幕亮了又暗，始终没有新消息提示。他热了中午剩下的盒饭，菜己经凉透了，嚼在嘴里像蜡。
夜里躺在床上，李根数着天花板上的霉斑。从一数到三百二十七时，他摸出手机，给林晓雯发了个月亮的表情，和她离开那天晚上发的一样。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却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连点涟漪都没激起。
凌晨两点，李根突然坐起来。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像条断裂的线。他打开林晓雯的朋友圈，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为了追女仔，做了外卖仔 最新一条还是三天前的：“雪停了，明天就能晒被子。” 下面有他评论的 “注意保暖”，孤零零地悬着。
第二天送单时，李根的电动车总在路口熄火。王磊骑到他旁边时，发现他眼下的青黑比头盔的阴影还重：“跟丢了魂似的，昨晚没睡？”
“嗯。” 李根盯着手机，屏幕依然静悄悄的，“晓雯那边…… 没消息。”
“婚礼忙呗，” 王磊拍着他的肩膀，“我结婚那天，手机都被我妈收走了，喝到半夜才摸着。” 他往财富中心的方向努努嘴，“这单我帮你送，你回去歇会儿。”
李根摇摇头，拧动车把：“没事，跑完这单再说。” 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填满时间，否则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会像野草一样疯长 —— 她是不是遇到麻烦了？是不是手机丢了？是不是…… 不想理他了？
下午三点十七分，李根蹲在科技园的长椅旁，终于没忍住，给林晓雯发了条微信：“在做什么？”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像被保温箱的扣带勒住了。
夕阳把写字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时，手机终于震动了。林晓雯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在忙。”
李根的手指飞快地敲着屏幕，指甲因为用力泛白：“什么时候回来呀？” 发送成功的提示刚跳出来，他就盯着对话框，连呼吸都放轻了。
晚霞染红天空时，回复终于进来了。三个字，像三颗冰冷的雨点，砸在他心上：“不知道。”
李根坐在长椅上，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晚风吹过科技园的玻璃幕墙，带着写字楼里的空调味，比老家的雪风更让人发冷。他反复看着那三个字，“不知道” 像把钝刀，一下下割着他的思绪。
是自己做错什么了吗？他想起昨天说的 “替我多喝两杯”，是不是不该提喝酒？还是说给她弟买的剃须刀不合心意？或者…… 她家里人反对他们在一起？林晓雯的母亲是不是说了什么？
电动车的警报器突然响了，尖锐的声音划破黄昏的宁静。李根猛地站起来，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他摸出钥匙去关警报，手指却抖得厉害，钥匙串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像在嘲笑他的慌乱。
回到出租屋时，天己经黑透了。李根没开灯，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霓虹灯。手机屏幕亮着，林晓雯的对话框停留在 “不知道” 三个字上，像个没有结尾的省略号。他想起她抱着孩子的照片，想起她说 “我妈让我带你回来认门”，想起那些屏幕里的温度和笑声，突然觉得眼睛很酸。
也许她只是太累了。李根这样安慰自己，却忍不住去翻他们的聊天记录。从深圳的暴雨到老家的初雪，从葱油饼到喜宴的八大碗，那些密密麻麻的消息像串珍珠，此刻却在最后一颗处断了线。
凌晨一点，李根给林晓雯发了条消息：“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就告诉我。”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后，他把手机放在胸口，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撞着空荡荡的胸腔。
窗外的月光又亮了些，电动车的影子在墙上微微晃动。李根知道，这个夜晚又将无眠。那些盘旋在心头的疑问，像断了线的信号，让他在黑暗里反复搜寻，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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