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快炒店的吊扇转得有气无力，油味混着汗味在空气里发酵。李根刚把电动车停稳，就看见角落里坐着个穿蓝灰色工服的姑娘，正对着一碗番茄炒蛋发呆。
那姑娘抬起头时，他的筷子 “啪嗒” 掉在地上 —— 是上周在深南大道救的那个女骑手，马尾辫上还别着颗彩虹糖的糖纸，在风扇的阴影里忽明忽暗。
“是你？” 姑娘也认出他来，起身时带倒了身后的塑料凳，“上次的事，还没好好谢你。”
李根挠挠头，捡起筷子在裤腿上蹭了蹭：“不用谢，都是同行。” 他注意到姑娘的工服左胸印着 “米糖外卖” 的 logo，原来跟自己是一个平台的。
“我叫林晓雯。” 姑娘把菜单推过来，圆珠笔在 “鱼香肉丝” 那栏画了个圈，“今天我请，随便点。”
“不用不用。” 李根赶紧摆手，指尖碰倒了桌上的醋瓶，褐色的液体在桌布上漫开，像幅抽象的地图。他想起王磊说过的话，城里姑娘都爱干净，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林晓雯却笑了，抽出纸巾慢悠悠地擦着桌子：“我刚来的时候，把奶茶洒在了顾客的笔记本上，吓得蹲在路边哭。” 她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虎口处却有块明显的茧子，“后来才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多跑两单把赔偿款挣回来。”
李根愣住了。这是他来深圳这么久，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些。王磊只会骂他太抠，站长永远在催他快点跑单，而眼前这个姑娘，眼睛亮得像老家夏夜的星星。
“我叫李根。” 他终于憋出一句，把菜单拉到自己面前，指着最便宜的炒青菜，“就这个。”
林晓雯没争，只是让老板娘多煮了碗紫菜蛋花汤。“科技园那几栋楼，电梯都有脾气。” 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鸡蛋，“A 座的得等它响三声再按，C 座的要先按关门键才走得快。”
李根猛地抬头，这些窍门王磊都没教过他。他赶紧从裤兜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把里面的锡纸撕下来当笔记纸，林晓雯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给你，我记的全在这。”
本子的封面印着米老鼠，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张记快炒中午 12 点后要排队”“财富中心的保安周三换班”“下雨天别接莲花山附近的单，容易堵车”…… 最后一页贴着颗彩虹糖，跟李根尾箱里的那颗一模一样。
“我刚来的时候，为了追女仔，做了外卖仔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为了追女仔，做了外卖仔最新章节随便看！每天要绕五公里冤枉路。” 林晓雯喝了口汤，睫毛上沾着热气，“有次送蛋糕到 28 楼，电梯坏了，我爬上去的时候，奶油全化在保温箱里。”
李根想起自己被投诉的那次，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从尾箱摸出个塑料袋，里面是王磊换给他的那张新五块钱，还有几颗没舍得吃的水果糖 —— 是滨海花园张保安给的。
“这个给你。” 他把水果糖推过去，糖纸在阳光下泛着油光，“补充体力。”
林晓雯挑了颗橘子味的，剥开糖纸塞进嘴里：“我以前在电子厂上班，每天坐十二个小时，眼睛都快瞎了。” 她的脚尖轻轻点着地面，节奏跟快炒店的抽油烟机声莫名合拍，“后来听说送外卖自由，就辞了职，结果发现更不自由。”
“我是为了娶媳妇才来的。” 李根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果然林晓雯笑得肩膀都在抖，他却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我妈总催我回老家相亲。” 她望着窗外掠过的电动车，“说女孩子家跑外卖太辛苦，不如找个本分人嫁了。”
正午的阳光穿过油腻的玻璃窗，在两人中间投下道光斑。李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姑娘跟他好像 —— 都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像两粒被风吹来的种子，不知道能在哪块石头缝里扎根。
“加个微信吧。” 林晓雯拿出手机，屏幕碎得比李根的还厉害，“以后有啥问题，随时问我。”
李根手忙脚乱地点开二维码，手机差点掉进汤碗里。通过好友申请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电动车爬坡时的马达声还响。
老板娘端来炒青菜时，看见两个穿橙黄色工服的年轻人凑在一起看手机，男生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女生的笑声像风铃一样脆。
“慢点吃，不够再添。” 老板娘往李根碗里多舀了勺汤汁，“看你们年轻人，真有干劲。”
李根嘿嘿笑，扒拉着米饭，感觉今天的青菜比往常好吃十倍。林晓雯把那颗彩虹糖的糖纸抚平，夹在他的笔记本里：“下次暴雨天别硬闯，安全第一。”
手机同时响起新订单提示音，两人相视一笑，抓起头盔往门外跑。李根发动电动车时，看见林晓雯的车后座绑着个粉色的保温袋，里面露出半截毛绒玩具的耳朵。
后视镜里，蓝灰色的身影拐进了另一条巷子。李根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纸页上的彩虹糖在风里轻轻颤动，像只刚破茧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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