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时，他正卡在科技园的车流里。屏幕亮起，是林晓雯发来的微信：“张记今天有新出的苦瓜炒蛋，去不去？”
他差点闯红灯，猛捏刹车的力道让电动车发出刺耳的尖叫。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半天，才打出个 “去” 字，末了又加了个咧嘴笑的表情 —— 那是他昨天对着微信表情库研究了半小时才学会用的。
等他赶到快炒店，林晓雯己经占好了靠窗的位置，桌上摆着两碗紫菜蛋花汤，热气在玻璃上凝成水珠。她今天换了条浅蓝色的工裤，裤脚用皮筋扎着，露出脚踝上颗小小的红痣。
“刚送完 CBD 的单，那边写字楼的厕所都比我租的房干净。” 林晓雯把菜单推过来，笔尖在 “青椒土豆丝” 上顿了顿，“昨天跟你说的电梯窍门管用不？”
“管用！” 李根赶紧点头，扒拉开椅子坐下时带起一阵风，“A 座那破电梯，按你说的等三声再按，今天没卡壳。”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是两颗水果糖，“张保安给的，葡萄味的，你上次说喜欢。”
林晓雯接过糖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李根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手，假装去够桌上的醋瓶，耳朵却红得能滴出血来。他想起王磊昨天拍着他肩膀说的话：“喜欢就追啊，难不成等她跟别人跑了？” 可他一看见林晓雯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了 “今天天气不错”。
午休时间的微信聊天成了两人的习惯。林晓雯会发她路过的晚霞照片，橘红色的云团像棉花糖；李根就拍铁皮房顶上的星星，虽然被霓虹灯衬得只剩零星几颗。有次林晓雯发了张在电子厂的旧照片，穿着蓝色工服的她站在流水线前，头发扎得一丝不苟。
“那时候每天要焊三百个零件，眼睛疼得睁不开。” 她紧跟着发来条语音，声音里带着笑，“现在风吹日晒的，反倒觉得自在。”
李根对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着她的脸，突然想起老家炕头贴着的年画，画里的仙女也穿着蓝色的衣裳。他想回句 “你现在更好看”，打了又删，最后只发了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
周末没单的时候，他们会约在城中村的菜市场转悠。林晓雯砍价的本事让李根大开眼界，五块钱的青菜能让摊主多送两根葱，十块钱的五花肉能挑出最肥的那块。“钱要花在刀刃上。” 她把省下的两块钱买了根老冰棍，掰成两半递给他一半，“你看，这就叫性价比。”
冰棍的甜水顺着手指往下滴，李根舔了舔指尖，尝到点橘子味的甜。他想说自己攒的钱己经够买半台洗衣机了，又怕林晓雯觉得他没出息。上次王磊带着他们去网吧，他看着林晓雯熟练地用鼠标点开电影，而自己连开机键都找了半天，那股自卑像潮水似的漫上来。
有次暴雨天，李根在配送点避雨，收到林晓雯发来的微信：“我车坏在梅林关了。” 他二话不说就骑着电动车赶过去，雨水在头盔里晃成小池塘。林晓雯蹲在路边，电动车的后轮歪成个奇怪的角度，看见他来，突然笑出声：“你这造型像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
他把自己的雨衣脱下来给她披上，那雨衣带着他的体温，还有股淡淡的汗味。两人推着车往修车铺走，雨鞋踩在水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响。林晓雯突然说：“我妈又来电话了，说老家有个开超市的想跟我相亲。”
李根的脚步顿了顿，修车铺的灯在雨幕里晕成团暖黄的光。他想说 “别去”，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最后只憋出句：“开超市挺好的，风吹不着雨淋不着。”
林晓雯没说话，只是把雨衣的帽子往紧了拉了拉。
那天之后，他们还是照样约着吃午饭，照样在微信上分享遇到的趣事。李根把林晓雯给的小本子翻得卷了边，上面的字迹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他依旧每天拼命跑单，铁皮房床底下的钱罐里，硬币己经堆到了罐口。
有次送单路过花店，他盯着橱窗里的玫瑰看了很久。店员热情地招呼他：“买朵送女朋友吧？今天特价，十块钱一朵。” 他摸摸口袋里的钱，想起洗衣机的标价，摇了摇头走开了。
回去的路上，他给林晓雯发了条微信：“明天张记见？”
很快收到回复，是个笑脸表情，后面跟着句：“好啊，我请你吃番茄炒蛋。”
李根握紧车把，电动车在夜色里划出道橙色的光。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句话想对林晓雯说，就像知道财富中心的电梯哪部最快，知道张记的老板娘会多给熟客一勺汤。但那句话像颗卡在喉咙里的糖，甜丝丝的，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的笑脸表情亮着，像黑夜里的一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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