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园的梧桐叶黄了又落，李根的电动车里程表跳到了两万公里。张记快炒店的吊扇换了新电机，转起来再没以前那股吱呀声，可他总觉得空气里少了点什么 —— 是林晓雯笑起来时，马尾辫扫过桌面的轻响。
林晓雯的微信头像己经五天没亮过了。
起初李根只当是平台搞 “秋日冲刺赛”，大家都在拼命跑单。他自己就从早上七点跑到晚上十点，回到铁皮房倒头就睡，常常忘了看手机。首到上周三在财富中心门口撞见她以前的搭档，那个总嚼着口香糖的小个子男生说：“晓雯早不跑了，听说换工作了。”
李根的头盔 “咚” 地撞在车把上，震得他耳膜发麻。那天他送单时频频摸手机，导航说三遍 “左转”，他愣是骑过了三个路口，最后在科技园的天桥下跟护栏来了个亲密接触，膝盖磕出块青紫。
周五晚上收工，铁皮房的灯泡忽明忽暗。李根蹲在床前，对着微信对话框删删改改半小时，最后只发了句：“最近还好吗？”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突然想起林晓雯教他的 —— 发消息要检查错别字，她第一次把 “紫菜蛋花汤” 写成 “紫采蛋花汤”，两人对着屏幕笑了足足三分钟。
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时，李根正梦见自己在老家的田里追兔子。他摸黑抓过手机，屏幕光刺得他眯起眼：“挺好的，我换工作了，不在米糖了。这周末可能没空，等忙完这阵再说吧。”
没有表情包，没有多余的话，像条自动回复的通知。
李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指甲缝里还嵌着修车时沾上的油污。他想问她换了什么工作，想说说自己上周跑了全站点第三，还想讲 A 座那台总卡壳的电梯终于修好了。可指尖落在虚拟键盘上，来回磨蹭半天，只打出个 “好” 字，后面跟着个他练了好久的咧嘴笑表情，发出去才发现嘴角歪得像哭。
放下手机，铁皮房的老鼠在梁上跑过，发出细碎的声响。李根摸出床底下的钱罐，晃了晃，硬币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 离那台二手洗衣机还差五百块。王磊昨天还说：“等你攒够钱，说不定能请晓雯去看场电影。”
他点开跟林晓雯的聊天记录，肆叁M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往上翻了五十页。最新的是三天前她发的晚霞照片，再往前是他拍的铁皮房顶的星星，最开始是她发的电子厂旧照，穿着蓝色工服的姑娘站在流水线前，头发扎得一丝不苟。
“那时候每天焊三百个零件，眼睛疼得像进了沙子。” 她当时发的语音还存在手机里，李根点开，听着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空荡的铁皮房里回荡，突然觉得枕头有点湿。
周六早上李根特意起得早，在张记快炒店占了靠窗的位置。老板娘端来紫菜蛋花汤时问：“今天没跟那姑娘一起来？” 他没说话，只是把汤里的蛋花挑出来，一根一根数着玩。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他以为是林晓雯，掏出来却看见是王磊：“今天暴雨，平台补贴加倍，速来！” 他抓起头盔往外跑，路过公交站台时，看见 23 路公交车驶来，恍惚间好像看见个穿米白色针织衫的身影，追了两步才发现认错了人，那姑娘手腕上没有他熟悉的彩虹糖手链。
暴雨砸在头盔上噼啪作响，李根的电动车在积水里打滑。他突然想起林晓雯教他的 —— 雨天刹车要轻点，不然容易侧滑。可今天他试了好几次，车把还是不听使唤，在一个路口摔进了泥水里。
保温箱里的麻辣烫洒了大半，红汤在积水里漫开，像幅诡异的地图。李根蹲在雨里捡散落的餐盒，手指被碎玻璃划出血，混着雨水滴进泥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以为是顾客的投诉，摸出来却看见条新微信，来自林晓雯：“刚忙完，你跑单辛苦了。”
没有表情包，没有问句，就像句随口的问候。
李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尖在屏幕上抖了半天，最后只回了个 “不辛苦”。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雨突然下得更大了，把远处的霓虹都浇成了模糊的光斑，像他此刻看不清的心事。
晚上收工回到铁皮房，李根把湿透的工服挂在铁丝上。衣服滴下的水在地上积成小水洼，映出他疲惫的脸。手机安静地躺在枕头边，微信对话框停留在 “不辛苦”，下面再没有新的消息。
他摸出那个装着彩虹糖的铁盒子，里面还剩最后一颗。糖纸在灯泡下闪闪发亮，李根把它剥开，放进嘴里，橘子味的甜在舌尖散开，却没以前那么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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