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深处传来的撞击声如同坏掉的老式挂钟锤在空铁皮桶里，咚咚哐哐，间歇性抽疯似的闷响。几片灰黑色的冰屑随着震动噗簌簌掉在油腻的地板上。凌默皱着眉收回手，指头上沾了点儿冰箱里冻出来的、滑腻腻的黑灰色水汽凝结物，散发出点儿化学制冷剂的怪味。他不耐烦地在脏得看不出原色的运动裤外侧抹了抹。眼珠子一错不错盯着冰箱内壁塑料袋被冻结在冰坨坨上撕开的那处破口。
那破口里，几片叶子蔫头耷脑地盘成一团，冻在冷气氤氲的半透明冰壳子里——香菜叶子。冻透了。旁边还糊着点暗红色、板结了的不明物体，看着像是……肥肠熬出来的油渣？
饥饿。胃袋仿佛变成了一口烧红的铁锅，空空荡荡，烧得整个腹腔发烫。
卤煮！管它袋子破成啥样，里面被冻瓷实的东西是他仅存的、能进嘴的希望！
“妈的，什么破冰箱，保温层都烂了？冷气乱窜冻成这样……”凌默啧了一声，对着冰箱内部那坨还在神经质般抽搐、时不时顶得冰箱壁砰砰闷响的巨大黑色冰疙瘩下了诊断书。后边沙发缝里那块黑不溜秋的电子“砖头”在间歇性地嗡，蓝光跟接触不良的呼吸灯似的一闪一闪？可能是被冰箱震的吧，或者离电源插排太近了有感应电。噪音太大，分不清。他没空理这些破事。目标只有一个：把那碗冻成化石的卤煮抢救出来！
行动力瞬间拉满。凌默的目光在屋子里快速扫过一圈，精准锁定了墙角杂物堆——那里有他之前对付门缝和各种漏风的“万金油”。三两步跨过去，在一堆锈螺丝、坏掉的卷尺底下刨出来一台灰头土脸的家用吹风机。
“硬茬子，得下猛药。”他咕哝着，拎起插头往就近的拖线板上一怼，首接把那枚象征着“狂暴”的小滑块推到了顶！
嗡——！！！！！！！
吹风机立刻发出了喷气式引擎启动般的恐怖嘶吼！滚烫的气流裹挟着陈年的塑料焦糊味和没清理干净的毛絮灰尘，化身成粗犷的热风炮，朝着冰箱内部那个不消停的黑色大冰疙瘩，以及它身下那个被冻得邦邦硬的塑料袋，猛烈地喷射出去！
炽热的狂风瞬间灌进低温的冰箱内胆！
滋啦——！！！
刺耳的噪音如同焊枪切割钢板！冰箱深处那坨黑色的冰疙瘩如同被扔进了熔炉，表面猛地向上蹿起大股灰白色的浓密蒸汽！冰疙瘩内部原本沉闷的撞击声瞬间变调，拔高成一种尖锐刺耳、仿佛无数细小玻璃管被液压机瞬间碾爆的怪异噪音！
冰疙瘩表面那些蚯蚓状蔓延的灰黑色纹路在高温气流的灼烤下，肉眼可见地变黑、变脆、崩裂剥落！粘稠的深色液体如同被烧沸的滚油，剧烈地翻腾冒泡，散发出更浓烈刺鼻的、类似烧焦的塑料混合着机油冷却液的怪味！
“呕……这味儿……”凌默被熏得扭开头，手上却稳如磐石，持续输出着高温火力。热风的中心位置，那层死死缠着卤煮袋子的冰疙瘩边缘，开始像烈日下的雪糕一样飞速崩塌、融化！灰黑色的絮状物在热浪中扭曲、焦化成黑色的粉末，被狂风卷散！
塑料袋的封锁终于被撕裂出一道突破口！
凌默眼神一厉，瞅准时机，闪电般伸手探入那片尚未完全散尽的热气地带！指尖刻意避开那些滋滋作响、冒着烟的焦黑残留物，猛地一把揪住了那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用力一扯！
刺啦——！！
塑料袋下半部分被尚未融化的冰碴和残留的粘稠物勉强粘连着，在凌默这一记毫无技巧全是力量的蛮力硬拽下，发出了布料撕裂般的悲鸣！袋子被硬生生扯破了！
谁在乎这个！凌默要的只是里面的东西！他手疾眼快，另一只手己经抄起旁边一个还算干净的空泡面桶碗！
哗啦！
带着冰碴子、凝固得像暗红色果冻冻的卤煮汤汁，混杂着几块冻得梆硬的肥肠小颗粒、几粒同样硬邦邦的油豆腐碎块，以及那几片冻得失去水分、卷曲成团的蔫香菜叶子，一股脑儿全都倒进了泡面桶里！分量不多，浑浊的半碗，但在凌默眼里，这就是黄金宝藏！热气腾腾（主要来自吹风机余温）的美食幻影几乎瞬间占领了他整个大脑！
几乎就在碗里的“卤煮冻冻”落下的同时——
咣！！！
一声震耳欲聋到足以让整栋楼都哆嗦一下的恐怖撞击猛地从冰箱最深处那黑色冰疙瘩所在的方向爆发出来！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厚重的冰箱门都跟着猛地向内凹陷了一下！
冰箱内壁上，那个巨大的、被冰屑和焦黑粘稠物覆盖的灰黑色瘤体！如同点燃了引信的火药桶，从内部猛烈地爆炸开来！无数大大小小、棱角锋利的黑色冰晶碎片混杂着粘稠的、冒着热气的深色油状浆液，如同被引爆的炮弹破片般，向西面八方激射！整个冰箱内部空间仿佛瞬间变成了狂乱的冰雹与熔岩飞溅的地狱！
哗啦——当啷！
凌默放在一边准备“修复”冰箱用的那台旧电吹风机首当其冲，塑料外壳被一块拇指大小的尖锐黑冰瞬间洞穿，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滚烫的金属电热丝猛地暴露在空气中，闪了一下危险的火花，随即彻底报废！吹风机的残骸翻滚着砸在地上。
噗！噗！
更多的黑色冰片和粘稠浆液如同泼出的脏水，狠狠泼溅在冰箱内壁、天花板、附近的灶台、以及凌默挽起的袖子上和脚边的地板上！冰片碎裂声、浆液滴落声不绝于耳！空气中瞬间被那股烧焦机油混合着某种怪异化学气息的浓烈恶臭彻底填满！
凌默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气浪和冰屑冲击撞得往后踉跄了一步，下意识地用胳膊护住头脸，但手里那装了“希望”的泡面桶却被他死死抱着，护在了身前。滚烫的卤煮汤汁和冰块溅出来几滴，烫得他虎口一激灵，但他眼睛都没眨一下，死死盯着桶里剩下的东西——虽然被震出来一些，但碗底还有一层冻得颤颤巍巍、夹杂着油豆腐碎和肥肠粒的暗红色胶质，以及那几片蔫哒哒的香菜叶子安详地浮在最上面。
“操……烂成这样……”凌默飞快地扫了一眼那如同被小型爆破清洗过的冰箱内部，以及溅得到处都是的黑油污渍，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毫不留恋那台吹风机残骸，目光回到泡面桶里，“还好……冻得更结实了，没泼干净……”
至于地上、身上溅的那些令人作呕的污秽？冰箱用了这么多年，制冷剂管道崩了也算寿终正寝。明天让房东找人修或者换新的就行。修不好？那更简单，首接叫收废铁的拉走。
他现在只关心手里这半碗“冻卤煮”。没锅没灶没微波炉？凌默盯着泡面桶里冰火两重天后的杰作，饿得发昏的脑子里，瞬间蹦出一个极其朴素且硬核的操作方案：开水泡饭……啊不，泡卤煮冻冻！
他一把抄起墙角还在发热（大概是刚用过）的热水瓶，拧开盖子，对准泡面桶里的“化石”，毫不犹豫地将滚烫的开水兜头浇下！
刺啦——！
滚水浇在冻硬了的卤煮冰坨子上，腾起一大团白色蒸汽！刺鼻的焦糊味似乎被冲淡了一点。暗红色的冻冻在沸水的冲击下，极其缓慢地塌陷、融化……重新呈现出油汪汪的、粘稠的卤煮汤底的模样，里面泡着的油豆腐碎软了些，几片香菜叶子更是瞬间被烫得变了颜色。虽然品相惨烈，但属于食物的气味顽强地飘散了出来……
凌默抽了抽鼻子，饥饿感疯狂欢呼。他没管地上还在滴淌的冰箱“残骸”，也没理会背后那块电子“砖头”依旧执着但微弱如蚊呐的嗡鸣。
碗凑到嘴边，他甚至懒得找双筷子，就着泡面桶那变形豁口的边缘，低头猛地吸溜了一大口滚烫的汤汁！温度烫得他龇牙咧嘴，但胃袋被填满的熨帖感瞬间涌上大脑！
卤煮！真他妈……活着才能吃下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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