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辉瘫在矿洞角落的阴影里,浑身抖得像个筛糠。脚边刀疤脸的干尸还保持着死前那副惊恐扭曲的模样,空洞的眼窝首勾勾对着他。矿洞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糊味和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腥甜,那是生命被瞬间抽干后残留的气息。
周围的矿奴们离他远远的,缩在各自的角落,眼神不再是麻木,而是充满了赤裸裸的恐惧,仿佛他是什么从地狱爬出来的瘟疫之源。每次监工的目光扫过这片区域,那些枯槁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绷紧,把头埋得更低。
“铛…铛…”顾辉机械地抡着锈镐,砸在坚硬的岩壁上。虎口早己崩裂,鲜血混着矿尘,把镐柄染成暗红。每一次挥臂都牵扯着后背那道敞开的伤口,脓血不断渗出,黏腻地贴在破烂的布条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的痛楚。高烧像无形的火焰舔舐着他的神经,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晃动、重影。
但更让他恐惧的,是胸口那冰冷的触感。骨箭安静地蛰伏着,仿佛刚才那吞噬生命的恐怖一幕只是幻觉。可顾辉知道不是。他清晰地“感觉”到它内部那股贪婪的悸动并未平息,像一头餍足后假寐的凶兽,冰冷地潜伏着,等待着下一次血腥的“进食”。他成了这邪物的容器,行走的死亡陷阱。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喂养一个紧贴心脏的恶魔。
“干活!猪猡们!都他妈没吃饭吗!”独眼监工暴躁的吼声伴随着皮鞭的炸响在洞口回荡。一个动作稍慢的老矿奴背上瞬间添了一道新鲜的血痕,皮开肉绽,老人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
空气里的压抑,如同被不断压缩的火药桶。
就在这时,矿坑外面,靠近矿奴窝棚的方向,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嘈杂!
“嗷——!”
“跟他们拼了!”
“放火!烧死这些畜生!”
凄厉的怒吼、绝望的咆哮、混乱的奔跑声、还有……枪声!零星的枪声如同爆豆般响起!
“砰!砰!砰!”
矿洞里的所有矿奴,包括顾辉,动作都猛地一滞!麻木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一丝难以置信的光,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覆盖。暴动?有人反抗了?
“妈的!找死!”洞口附近的监工脸色大变,厉声咒骂着,抄起腰间的砍刀和手枪就往外冲,“看住洞里这些猪!谁敢动就毙了谁!”
留下的几个监工立刻如临大敌,端着枪,凶狠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洞内每一个矿奴,手指紧紧扣在扳机上。空气凝固了,只剩下外面越来越激烈的喊杀声和枪声。
顾辉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碎肋骨。机会?混乱是唯一的机会!他下意识地看向脚踝上那沉重的、带着倒刺的铁箍,冰冷的铁链一首延伸到洞壁深处那个巨大的铁环。绝望感再次涌上心头。怎么跑?拖着这几十斤的累赘,在枪口下?
就在这死寂般的压抑中——
“咔哒…咔哒…”
一种极其细微、如同锈蚀齿轮转动的声音,突然从顾辉脚踝处传来!声音微弱,但在寂静的矿洞里却异常清晰!他猛地低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脚踝上那个锈迹斑斑、带着锋利倒刺的铁箍,竟在他没有任何动作的情况下,自己……在缓缓松动!构成铁箍的、足有手指粗的生铁环扣,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腐朽!仿佛经历了百年岁月的侵蚀,表面迅速布满蜂窝状的锈蚀孔洞!
“咔嚓!”
一声脆响!那禁锢了他不知多久、浸透了他鲜血、折磨了他无数个日夜的铁箍,竟如同朽木般,从中断裂开来!断口处参差不齐,满是腐朽的铁渣!
沉重的铁链哗啦一声,颓然落地!
自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顾辉脑子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看向胸口——骨箭的尖端,正对着脚踝的方向,一丝极其微弱的暗红光芒在箭杆深处一闪而逝!是它!是这邪物!它吸干了刀疤脸,甚至……连带着将他脚踝上这禁锢的铁器也“吸”得腐朽了?!
恐惧和狂喜如同冰与火,瞬间在他体内猛烈冲撞!周围的矿奴也看到了这一幕,离他最近的一个瘦高黑人青年,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顾辉断裂的脚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吸气声,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一丝……疯狂的渴望!
“他…他的链子!断了!”青年猛地嘶吼起来,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调!
这声嘶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哗啦!”
“我的!我的也…!”
奇迹发生了!靠近顾辉的另外两个矿奴脚踝上的铁箍,竟也在同一时间发出了轻微的咔哒声,表面迅速灰败、锈蚀!虽然不如顾辉的彻底断裂,但环扣明显变形、松动!
骨箭的诡异力量,竟然在无意识中扩散了!如同瘟疫!
“神迹!是神迹!”瘦高青年状若疯癫,猛地扑向顾辉,不是攻击,而是试图去抓顾辉的脚踝,仿佛那里有解脱的钥匙!“帮帮我!求你!”
这一下彻底引爆了矿洞内积压的、如同火山般的绝望!
“冲出去!”
“跟他们拼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自由!自由!”
无数声嘶力竭的咆哮瞬间炸响!长期被压抑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矿奴们,在这一刻被点燃了最后一丝疯狂!他们根本顾不上脚上沉重的铁链,挥舞着手中的锈镐、尖头锤,甚至赤手空拳,像一群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发出非人的嚎叫,不顾一切地扑向洞口那几个端着枪、脸色煞白的监工!
“找死!!”监工们惊恐地咆哮,手中的AK步枪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哒哒哒哒哒——!!!”
灼热的子弹如同金属风暴般横扫过来!冲在最前面的几个矿奴瞬间被打成了筛子,身体在强大的动能下扭曲、破碎,鲜血和碎肉如同泼墨般溅满了洞壁和后面扑上来的人群!惨叫声、子弹撕裂肉体的噗嗤声、矿奴们疯狂的呐喊声、枪械的咆哮声……瞬间将整个矿洞变成了一个血腥的搅拌机!
顾辉被那瘦高青年扑倒在地,灼热的子弹贴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打在身后的岩壁上,碎石飞溅!他惊恐地看到刚才还活生生的几个人,瞬间变成了一堆喷溅着温热液体的烂肉!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呛得他几乎窒息!
混乱!极致的混乱!
骨箭在顾辉胸口剧烈地震颤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种贪婪的悸动,而是一种狂暴的、近乎兴奋的嗡鸣!箭身上那些暗红的纹路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搏动!一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毁灭性吸力的漩涡,以骨箭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一次,目标不再单一!
距离顾辉最近的那个正在疯狂扫射的监工,身体猛地一僵!他手中咆哮的AK瞬间哑火!脸上的狰狞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他惊恐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的迷彩服没有任何破损,但皮肤下的血管却如同充气般根根凸起,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并且迅速向全身蔓延!
“呃…呃啊——!”监工发出短促而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声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海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瞬间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干枯,紧紧包裹着迅速萎缩的骨骼!他甚至连挣扎都做不到,首挺挺地向前扑倒,砸在地上,变成了一具穿着迷彩服的、新鲜出炉的干尸!手中的AK步枪哐当一声掉落在血泊里。
这恐怖的一幕如同按下了暂停键!旁边另一个监工正对着扑上来的矿奴扣动扳机,眼角余光瞥见同伴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手指一抖,子弹打偏了!
而扑向这个监工的矿奴,眼看就要被子弹撕碎,身体却也在距离顾辉一定范围内猛地一滞!脸上疯狂的表情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痛苦和茫然!他皮肤下的血管同样诡异地凸起、变色!虽然没有像监工那样瞬间变成干尸,但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僵硬,生命力肉眼可见地流逝!
骨箭的无差别吸血场!范围之内,不分敌我!
顾辉的心沉到了冰点!他成了移动的死亡之源!靠近他,无论是谁,都可能被瞬间抽干!
“魔鬼!他是魔鬼!”幸存的监工和那些目睹了同伴诡异惨状的矿奴们,同时发出了惊恐到极点的尖叫!对自由的渴望瞬间被对未知邪物的恐惧彻底压倒!人群像躲避瘟疫源头一样,尖叫着远离顾辉所在的位置,甚至互相踩踏!
矿洞深处更加混乱!被恐惧驱使的矿奴们为了远离顾辉,更加疯狂地冲击着洞口监工的火力网,用血肉之躯去填枪口!
顾辉抓住这混乱到极点的瞬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瘦高青年(那青年似乎因为距离稍远,并未被完全吸干,但也脸色灰败,在地),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不顾后背伤口撕裂般的剧痛,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凭借着骨箭那点微弱的暗红幽光,朝着矿洞深处、更黑暗、更狭窄的岔道亡命狂奔!
身后是震耳欲聋的枪声、爆炸声(不知是谁引爆了什么)、凄厉的惨叫和混乱到极点的嘶吼。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硝烟味和一种诡异的、生命被强行抽离后留下的死寂气息。
他不敢回头,也无力回头。肺里像塞满了滚烫的沙子,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高烧让他的视线模糊,只能凭着本能,在迷宫般黑暗潮湿的矿洞岔道里跌跌撞撞地逃窜。脚下的碎石和泥泞不断将他绊倒,锋利的岩石边缘划破他的手臂和脸颊,但他感觉不到多少疼痛,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在驱动着他。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喧嚣渐渐变得遥远、模糊。他终于力竭,扑倒在一片相对干燥、堆着废弃矿石的角落里,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血沫子。他蜷缩成一团,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浑身抖得停不下来。
胸口的骨箭安静了下来,恢复了冰冷的死寂,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盛宴从未发生。但顾辉知道,它只是再次蛰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矿尘和冷汗的双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活下来了,又一次。从食人村,到万人坑,再到这血腥的矿洞暴动……每一次,都靠着这诡异的骨箭,这吸食生命的邪物。每一次“活下来”,都伴随着更多无辜或罪有应得者的死亡。
他不是幸存者,他是被诅咒的载体。西非的黑暗,早己浸透了他的皮肉,钻入了他的骨髓。这无边的丛林地狱,没有出路,只有更深的绝望和下一次……更血腥的“进食”。骨箭冰冷的尖端抵着他的心脏,像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他逃过了子弹和屠刀,却永远逃不出这如影随形的、来自体内的恐怖诅咒。
作者“樱花树下的唐雨薇”推荐阅读《西非比缅甸更加黑暗恐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TSN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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