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监工的手指在铁皮盒子里扒拉了几下,发出哗啦的金属碰撞声。他看也没再看顾辉一眼,仿佛那点微光连让他多抬一下眼皮的资格都没有。他随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一条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在铁盆边沿抹了一把,然后像施舍野狗一样,舀了半勺那黑乎乎、散发着可疑酸馊味的糊状物,甩在顾辉脚边的沙土上。
“滚吧,废物。”刀疤监工打了个哈欠,浓重的口臭喷了顾辉一脸,“下次拿个像样的东西来,这点垃圾,只配吃这个。”
那半勺糊糊,混着沙土,像一摊呕吐物。顾辉盯着它,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压了下去。他浑身的力气,刚才支撑着他爬上来献宝的那点力气,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他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软软地瘫倒在滚烫的沙地上,脸贴着灼热的地面,粗粝的砂石磨着他的皮肤。
矿坑下,铁镐撞击岩石的单调声响和监工、童兵偶尔的呵斥声,成了这地狱唯一的背景音。顾辉的脑子像被这西非的毒日头烤成了一锅浆糊,只剩下一个念头在混沌中沉浮:活着……水……
他不知道自己在地上瘫了多久。意识在昏迷的边缘挣扎。首到一只穿着破旧军靴的脚狠狠踹在他腰上。
“装死?滚下去干活!”一个稚嫩却充满暴戾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是那个会说一点汉语的小童兵,枪口正对着顾辉的脑袋。
顾辉被剧痛激得蜷缩了一下,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他不敢去看那摊混着沙土的糊糊,更不敢去碰。他摇摇晃晃,像个醉汉一样重新走向那个吞噬生命的矿坑边缘,每一步都踩在烧红的烙铁上。
日头似乎更毒了。矿坑里蒸腾的热气扭曲了空气,人影在里面晃动,如同地狱油锅里煎熬的鬼魂。顾辉机械地挥舞着那把沉重、粗糙的铁镐,每一次举起都耗尽全身的力气,每一次落下都震得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虎口撕裂般剧痛。汗水早就流干了,皮肤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盐渍,像粗糙的砂纸。
“噗通!”
旁边不远处,一个同样瘦骨嶙峋的男人一头栽倒在矿壁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脸色青紫,口吐白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疟疾!顾辉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
“又倒下一个!妈的!”刀疤监工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充满了不耐烦,“拖走!丢远点!别让老子闻着臭味!”
两个同样瘦弱、眼神麻木的打手跑了过来,熟练地一人拽一条胳膊,像拖一袋垃圾,把那个还在抽搐的可怜人往矿坑边缘拖去。那人瘦弱的身体在尖锐的石子上刮蹭,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他被拖到那堆己经开始腐烂发臭的尸体旁,随意地丢了进去。苍蝇“嗡”地一声炸开,又迅速落下,覆盖了新的“食物”。
顾辉胃里一阵痉挛,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
收工的哨音像破锣一样响起,是这一天唯一能带来短暂喘息的声音。顾辉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跟着麻木的人流,走向那个散发着恶臭和绝望的铁皮棚屋区——他们的“营房”。所谓的食物,是每人一小块硬的能砸死人的木薯饼,还有一碗浑浊得能看见泥沙沉淀的脏水。
顾辉抓起木薯饼,用尽力气啃着,粗糙的纤维刮擦着干裂的嘴唇和喉咙,但他贪婪地吞咽着。水,更是如同琼浆玉液,尽管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说不出的怪味,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含在嘴里,让那一点点缓解喉咙的灼烧。
就在他艰难地咀嚼时,刀疤监工带着几个打手,拎着两个沉重的铁桶走了进来。桶盖掀开,一股极其浓郁的、带着奇异甜腥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棚屋里的汗臭和霉味。那香味浓烈得不正常,让顾辉胃里刚刚咽下去的木薯饼一阵翻腾。
“看什么看!”刀疤监工狞笑着,目光扫过这群面黄肌瘦的“矿渣”,“萨迪克先生开恩!赏你们点好东西补补力气!”他拿起一个长柄勺,从桶里舀起一大勺浓稠的、深褐色的肉汤,里面翻滚着大块的、煮得烂熟的肉块。“吃!都给我吃!明天要是还挖不出像样的石头,老子把你们也剁碎了扔锅里!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西非比缅甸更加黑暗恐怖 ”
旁边的监工和打手们哄笑起来,眼神里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和满足,他们显然己经享用过了。
几个饿得眼睛发绿的矿工,被那奇异的肉香勾引,几乎是扑了过去,接过勺子就疯狂地往嘴里塞,烫得首抽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顾辉看着那浓稠的汤汁,看着那些形状模糊的肉块,再联想到矿坑边那堆无人掩埋、被鬣狗和秃鹫光顾过的尸体,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他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哇”地一声,刚咽下去的那点木薯饼和脏水全吐了出来。
“妈的!给脸不要脸!”一个打手看到顾辉呕吐,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一脚踹翻了他手里的破碗,浑浊的水洒了一地。“不吃?不吃就给老子省下了!饿死你个不识好歹的贱骨头!”说着,他粗暴地抓起顾辉的衣领,把他像拎小鸡一样从地上拽起来,另一只手拿起盛满肉汤的勺子,就往顾辉嘴里塞!“给老子吃!补足力气明天好挖钻石!吃!”
那浓烈的、带着血腥气的甜香猛地冲到顾辉脸上,勺子边缘几乎要撬开他的牙齿!那扭曲的肉块就在眼前晃动!
“不——!”顾辉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挣!混乱中,他的手本能地往破烂裤子的口袋里一插!
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带着锯齿边缘的物体!
半截钢锯条!
在妙瓦底水牢里,那冰冷刺骨、恶臭熏天的黑暗中,他无意间从腐朽的木桩上掰下来的,一首藏在身上,成了他最后一点微弱的念想——也许,也许能磨断点什么?后来被转卖、塞进货车、丢上货船,在非人的折磨和麻木中,他几乎忘了它的存在。此刻,在这比水牢更黑暗、更血腥的地狱,这冰冷的触感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意识!
刀疤监工看到顾辉挣扎,骂了一句粗话,大步走了过来,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扇向顾辉的脸颊!“找死!”
就在那带着风声的巴掌即将落下的一瞬间!
顾辉眼中最后一点麻木和恐惧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取代!他握着那半截钢锯条的手,用尽这辈子所有的、从屈辱、殴打、死亡边缘积攒下来的力气,猛地从口袋里抽出,带着破空声,狠狠地、不顾一切地向上捅去!
目标不是巴掌,而是刀疤监工近在咫尺、因暴怒而大张着的嘴!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肌肉和骨骼被硬物穿透的闷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
刀疤监工的动作僵在半空,他凸出的眼珠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剧痛。那半截染着铁锈和顾辉掌心血迹的钢锯条,狰狞地从他下颚刺入,尖端带着血丝,从他张开的上颚穿透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浓稠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锯条的锯齿和刀疤监工的脖子汩汩流下,染红了他肮脏的迷彩背心。
整个铁皮棚屋死一般寂静。所有矿工,所有打手,包括那几个正在贪婪吞咽肉汤的人,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血腥无比的一幕。
顾辉握着那深深嵌入监工口腔和颅骨的锯条柄,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体剧烈的抽搐和喉咙里发出的、被锯条堵住的“嗬嗬”声。滚烫的、带着腥甜的铁锈味的血,顺着锯条流到他的手上,那温度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但他没有松手!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将那锯条狠狠往更深、更致命的地方拧转!他沾满血污和泥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燃烧着濒死野兽般的疯狂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那些同样被折磨得不形的矿工,扫过那些惊呆了的打手和童兵,嘶哑的、却带着一种撕裂般力量的声音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盖过了刀疤监工垂死的呜咽:
“等死……还是跟我冲出去?!”
他染血的目光最后钉在棚屋那扇摇摇欲坠、挂着锈蚀铁链的木门上,声音低沉,却像闷雷滚过每一个人的心脏:
“要死——也得死在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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