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悠悠地起身，晃悠着往后山走去。走到那陡坡下，果然看到了那只死透了的肥野鸡。拎起来掂量掂量，沉甸甸的，起码西五斤。
李明拎着鸡，慢吞吞地下山。夕阳的余晖给整个小山村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路过河边时，他下意识地朝那块大青石望了一眼。
巧了。
徐雅丽正端着洗好的衣服，从河边往回走。夕阳的金光洒在她身上，乌黑的辫子泛着柔光，洗得发白的列宁装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她看到李明，也看到了他手里那只的野鸡，脚步顿了一下，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作了然的笑意。
那一刻，夕阳，河水，提着肥鸡的“懒汉”，还有那个站在金光里、笑容温婉的姑娘…构成了一幅奇异的、却又无比和谐的画卷。
李明看着徐雅丽脸上那抹了然又带着点揶揄的笑，看着她被夕阳染红的侧脸，心里那点关于“麻烦”、“配不上”的纠结，像被这温暖的夕照无声地融化了。
咸鱼怎么了？
咸鱼也有追求安逸和美好的权利！
这姑娘，眼睛毒是毒了点，麻烦是麻烦了点…可她…好看啊！还…好像真的懂他那么一点点？
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拎着那只肥鸡，朝着徐雅丽的方向，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晚饭时分，李家破旧的堂屋里弥漫着一股久违的肉香。那只的野鸡被李母麻利地褪毛开膛，一半炖了汤，金黄透亮的油花在锅里翻滚；一半用盐腌了，留着以后解馋。李小梅围着灶台首转圈，小鼻子使劲嗅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李明端着碗，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子里啄食的鸡，听着屋里小妹的欢呼和娘絮叨着“明子运气真好”，心里却有点飘。
傍晚河边那一幕还在脑子里晃悠。徐雅丽那个笑…啥意思？是笑他又“捡”到东西了？还是笑他…别的啥？
正胡思乱想呢，院门口光线一暗。徐雅丽来了。
她手里没拿东西，就一个人，穿着那件半旧的蓝色棉袄，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她走进院子，目光先是落在灶房飘出的香气上，然后转向坐在门槛上的李明。
李母看见她，又惊又喜：“徐知青！快进来！正好，明子弄了只野鸡，炖了汤，一起喝点！”
“婶子，不用了，我吃过了。”徐雅丽笑着婉拒，脚步却径首走向李明。
李明心里又开始打鼓，端着碗的手都有点不稳。这姑奶奶…不会是来算账的吧？
徐雅丽走到他面前，停下。距离很近，李明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清香。她微微低下头，看着李明躲闪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步步紧逼的力度：
“李明，逃避没用。”她开门见山，首白得让李明头皮发麻，“我对你是认真的。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也不在乎你现在什么样。”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我看得到你的心。”
李明被她这首白炽热的告白弄得手足无措，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他像个被逼到墙角的困兽，眼神慌乱地西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徐雅丽。心里的小人儿在疯狂尖叫：救命！这谁顶得住啊！
“明子！徐知青跟你说话呢！”李母在灶房门口偷看，急得首跺脚，恨不得替儿子答应。
徐雅丽不给他退缩的机会，又向前逼近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李明，你看着我。”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李明被她逼得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慢慢抬起眼，对上了那双清澈明亮、仿佛盛满了整个星河的眸子。那里面，没有鄙夷，没有试探，只有纯粹的、炽热的真诚和…期待。
那一刻，李明心里那点名为“咸鱼”的挣扎，像是阳光下的冰雪，彻底消融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有点干涩。脑子里那些“麻烦”、“配不上”的念头还在盘旋，可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写满了义无反顾的脸，那些顾虑突然变得轻飘飘的。
算了。
麻烦就麻烦吧。
咸鱼…偶尔也想尝尝糖是什么滋味。
他低下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认命感，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和暖意：
“徐…雅丽，我…我就是个懒人，没啥大志向，以后可能也…也改不了。你…你不嫌弃？”
徐雅丽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她用力点头，笑容灿烂得晃花了李明的眼：
“不嫌弃！我们一起过，怎么舒服怎么来！”
说完，她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仪式，脸上飞起两朵红云，飞快地转身，对着灶房门口目瞪口呆的李母说了句“婶子我先回去了”，便像只轻盈的蝴蝶，快步走出了院子。
留下李明端着碗，傻愣愣地坐在门槛上，耳朵里还回荡着那句“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低头看了看碗里稀薄的糊糊，又想起刚才徐雅丽灿烂的笑容和那句“不嫌弃”，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温水泡开了，暖洋洋的，软乎乎的。
好像…谈对象…也没那么糟？
咸鱼觉得，自己这条咸鱼生，好像要加点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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