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的窗户没关严,凌晨的风卷着湿气灌进来,吹得画布簌簌作响。苏晚趴在画架上惊醒时,鼻尖还沾着未干的油彩,指缝里卡着昨晚磨秃的铅笔芯——她竟对着空白画布坐了整夜。
晨光漫过窗台,在地板上洇出一片淡金。她扶着酸痛的腰起身,骨节发出细碎的响声,像老旧的合页。画架上那张陆知衍的侧影只画了一半,炭笔勾勒的下颌线锋利如刀,却在唇角留了道浅痕,是她犹豫半宿才添上的。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护工”二字让她心头发紧。“苏小姐,您快来医院!”护工带着哭腔,“阿姨凌晨咳血了,医生说情况不好……”
苏晚抓起包就冲,画筒撞在门框上也顾不上。旧城区石板路坑洼,她跑得太急,帆布鞋鞋带松了,重重摔在地上。掌心被碎石划破,渗出血珠混着泥水,狼狈不堪。她顾不上疼,爬起来继续跑,医院缴费单、母亲苍白的脸、陆知衍的嘲讽在脑海里翻涌,搅得头痛欲裂。
巷口,一辆黑色宾利横在面前,车灯刺眼。车窗降下,陆知衍棱角分明的侧脸覆着晨霜,眼神比寒风更冰。“上车。”他语气冰冷,像在命令陌生人。
苏晚攥紧流血的掌心:“不用陆总费心。”转身想绕开,手腕却被他攥住。“手怎么回事?”他目光落在她血肉模糊的掌心,眉头骤紧。“不关你的事。”她用力挣脱,他的手却像铁钳越收越紧,疼得她眼眶发红。
陆知衍几乎将她塞进副驾,扔给她一管进口药膏:“自己涂。”那是上次他划伤时用的药,苏晚捏着药膏指节泛白,终究没涂。“去中心医院。”她声音沙哑。
宾利如黑色闪电疾驰,车厢里只有苏晚压抑的呼吸和他复杂的目光。到了医院,她刚想冲进去,却被拉住:“等我,去停车。”
母亲病房外,护工急得踱步:“医生说要立刻输血……”苏晚冲进病房,母亲脸色惨白如纸,输氧管插在鼻孔里。医生摘下口罩:“赶紧缴费,血库A型血不多了。”
缴费单上的数字像针,扎得她眼睛发疼。她浑身现金不够零头,正绝望时,陆知衍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费用我缴了。”他递过凭证,“用最好的治疗。”
苏晚又气又委屈:“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她将缴费单砸向他,话没说完被母亲的咳嗽打断。母亲虚弱地睁开眼:“晚晚……别吵架……”
“妈,您好好养病。”苏晚握住母亲枯瘦的手哽咽,“钱的事我来想。”母亲嘴唇翕动:“钱……别学你爸……”苏晚泪如雨下,父亲破产后最恨人说他贪钱,至死都梗着一口气。
陆知衍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女,心头发闷,转身走出病房。他靠在走廊墙上想抽烟,瞥见“禁止吸烟”标志又烦躁地塞回烟盒。特助发来消息:【苏阿姨情况稳定,需长期疗养。】他删掉消息,想起她掌心的伤、发红的眼眶和画稿里自己的侧影,心脏像被攥紧般发疼——明明是场交易,他却控制不住心疼。
许久,苏晚走出病房,眼睛红肿却擦干了泪:“谢谢,钱我会还。”“协议里说你的开销由我负责,包括医药费。”他语气强硬,目光却软了。苏晚看着他眼底的疲惫,突然累得不想争吵:“我知道了,我跟你回去。”陆知衍心头一跳,只点了点头。
回程时,苏晚靠在车窗上无声落泪。陆知衍猛地刹车,从后座拿过毛毯盖在她腿上,指尖碰她膝盖时,她像受惊的兔子缩了缩。“对不起。”他突然开口,“昨天不该吵架。”苏晚愣住,这是他第一次道歉。“我也有错。”她声音轻得像叹息。
车慢了下来,他打开音响,舒缓的钢琴曲冲淡了压抑。苏晚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不知不觉闭上眼。再次醒来,宾利己停在别墅门口。陆知衍似在打盹,阳光柔和了他的轮廓,睫毛投下淡影,竟有些孩子气。苏晚心跳漏拍,悄悄用手机拍下他皱眉的模样,刚收起手机,他就睁开了眼。西目相对,她脸颊发烫,推门逃进别墅。
午餐时,张妈做了苏晚爱吃的菜。她没胃口,刚想回画室,陆知衍突然说:“下午跟我去公司。”“去干嘛?”“城西地块项目需要景观方案,你的画或许能提供灵感。”设计是她的梦想,父亲生前最支持她。苏晚犹豫:“我怕做不好。”“试试,总比画那些没用的强。”他意有所指,她脸颊发烫,转身跑上楼准备。
陆氏集团楼下,苏晚望着高耸的建筑发怵——这里曾是父亲最想合作的公司。陆知衍替她理了理乱发:“别怕,有我在。”他指尖温热,她心跳漏拍,嘴硬道:“谁怕了。”
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能俯瞰全城,角落的画架显然为她准备。“资料在这,有想法找我。”陆知衍走进里间书房。苏晚看着城西项目资料,心脏怦怦首跳,越看越入迷,脑海里有了初步构想。
陆知衍和副总走出书房时,她正对着画纸出神。“她有想法吗?”陆知衍问。苏晚小声说:“想在小区中心建喷泉,周围种向日葵,象征希望……”“胡闹!”副总嘲讽,“高端项目弄向日葵太土气!”
苏晚脸涨得通红,陆知衍却开口:“我觉得不错,就按她说的加向日葵喷泉。”副总脸色难看,却只能应下。
副总走后,苏晚感激地看着他。“是你的想法好。”他看着画纸上的向日葵,眼神柔和,“我母亲也喜欢,她说向日葵向着太阳,就不会有阴影。”这是他第一次提母亲,苏晚心头一颤,承诺会做好设计。
傍晚离开公司,陆明城突然拦住他们,虚伪地笑:“这位就是苏小姐?”他目光在苏晚身上打转,从口袋掏出信封,“你父亲借我的钱,该还了。”
苏晚脸色惨白:“我父亲从没借过你的钱!”“他就是个挪用公款的骗子!”陆明城笑得残忍,“还跳楼自杀,留你攀附权贵……”
“你闭嘴!”苏晚冲到他面前,眼睛通红,“是你陷害我父亲!”“有证据吗?”陆明城冷笑,凑近她压低声音,“你父亲欠了不少钱,债主都在找你呢。”
苏晚心像被砸疼,陆知衍拉住她:“别跟疯狗一般见识。”坐进车里,她趴在方向盘上痛哭,陆知衍犹豫许久,轻轻拍着她的背:“别哭了,有我在。”“他们都欺负我和我爸……”“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他声音坚定,苏晚抬头望着他,靠在他肩上闭上眼。
陆知衍身体僵了瞬,抬手轻摸她的发顶。到了别墅,他替她开车门,手掌温暖包裹着她的手,电流窜过,她心跳漏拍。
晚餐时,张妈做的都是苏晚爱吃的。陆知衍给她夹糖醋排骨,那是父亲曾常做的味道,她低头小口吃着,眼眶发热。
饭后,苏晚敲开书房门:“陆明城的话,你别放心上。”“你担心我?”他笑,“我没那么容易被骗。”他顿了顿,眼神认真,“你父亲的事我会查,但你别冲动。”苏晚用力点头。
回到房间,她翻出城西项目资料照片研究,拿起画笔勾勒到深夜。月光落在她脸上,像镀了层银霜。
第二天一早,陌生号码来电:“我是你父亲的李助理,知道他公司破产的事,城南老茶馆见,别告诉陆家人。”苏晚虽不安,还是答应了。
老茶馆藏在深巷,弥漫着茶香和烟味。李助理拿出牛皮纸袋:“你父亲是被陷害的,陆明城是主谋,还有其他人帮忙。这里是证据,回去再看,看完毁掉。”
苏晚刚收起纸袋,一个黑衣男人拦住她:“陆董请你喝茶。”车里,陆明城笑得虚伪:“和李助理聊得开心?”他掏出U盘,“把这个插进陆知衍电脑,复制城西合同给我。”
苏晚瞳孔收缩,他又扔出父亲和陌生女人的亲密照:“不照做,这些照片就会曝光。”她看着照片在火中化为灰烬,心如刀割,艰难答应:“我帮你。”
回到别墅,她将U盘锁进抽屉,打开李助理给的纸袋——里面有被篡改的财务报表和父亲与陆明城争吵的照片。她小心藏好,看着窗外夕阳,想起陆知衍的承诺,心被揪得生疼。
“晚晚,你回来了?”陆知衍拿着画框站在门口,“看我给你带什么。”画里是金灿灿的向日葵花田,“城西项目用这个做主体,你觉得呢?”
苏晚看着画,眼眶发热:“很好看。”他看出她不对劲:“脸色怎么这么差?”“可能累了。”她避开他的目光。“累了就休息,明天去看你母亲。”他递过画框,转身离开。
苏晚关上门靠在门板上落泪,看着向日葵画和抽屉里的U盘,绝望蔓延。夜渐深,挂钟滴答作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倒计时。她坐在画架前,握着画笔却迟迟未落,内心在父亲的真相与陆知衍的信任间反复拉扯,不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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