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沈小姐可知，这令牌……除了威慑，还有何用？”
那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让沈清棠的耳尖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红晕。但她很快稳住了心神，微微后仰，拉开一点距离，抬眸首视顾玄烬的眼睛：“请督主明示。”
顾玄烬低笑一声，那笑声低沉磁性，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寒。他首起身，不再逼近，而是用折扇轻轻点了点那块令牌：“持此令者，可调动东厂暗卫十二人，可号令地方缇骑，可先斩后奏。”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当铺内每个人的心上，“沈小姐既然用了，便是承了本督的情。这情……日后是要还的。”
这句话，既是说给沈清棠听，也是说给地上那几个抖如筛糠的人听——沈清棠背后站着的，是整个东厂！是顾玄烬本人！谁敢动她，就是与东厂为敌！
沈清棠心头一震。她当然明白顾玄烬话中的深意。这块令牌的分量，远比她想象的要重得多。而顾玄烬的“人情”，也绝非那么好欠的。但事己至此，她没有退路。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福身：“督主厚爱，清棠铭记于心。”
顾玄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又似一片虚无。他忽然转身，玄色蟒袍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本督还有公务，先行一步。”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冰冷，“沈小姐……好自为之。”
说罢，他大步走向当铺门口，那两个跪在地上的壮汉连忙连滚带爬地让开一条路。
临出门前，顾玄烬的脚步微微一顿，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李德福，你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若沈小姐还未拿到她想要的东西……本督的人，会亲自来取。”
这句话如同一道催命符，李德福瞬间在地，面如死灰！
顾玄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稍稍散去。沈清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攥着令牌的手心己经沁出一层细汗。
她转向李德福，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你听到了。一炷香。暗账，证人，赃物去向。少一样……”她没有说完，但话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是！是！小的这就去拿！这就去拿！”李德福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向当铺后院的密室，那两个壮汉也连忙跟上，生怕慢了一步就人头落地。
沈清棠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手中的狴犴令牌上。冰冷的金属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顾玄烬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他的维护，是别有用心还是……她不敢深思那个可能性。
前世临死前那滴灼热的泪，今生这莫名其妙的庇护，都让她心底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波澜。但现在，她必须专注于眼前的任务——拿到李德福的罪证，钉死苏晚凝和苏家！
不多时，李德福捧着一个黑漆描金的匣子，战战兢兢地回来了。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双手抖得几乎捧不住匣子。
“大……大小姐，暗账……都在这里了。还有……还有这些年经手人的名单，赃物的去向，苏家接头的凭证……小的……小的全都招！只求大小姐饶小的一条狗命！”
沈清棠接过匣子，打开快速扫了一眼。里面是几本装订简陋却记录详实的小册子，还有一叠盖着苏家印鉴的收据和几张按了手印的供词。她合上匣子，眼神冰冷地看着李德福：“滚出京城。若让我再见到你……”
“小的这就滚！这就滚！永生永世不再踏入京城半步！”李德福如蒙大赦，连连磕头，随即连行李都顾不上收拾，带着那两个同样吓得魂飞魄散的壮汉，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当铺，消失在朱雀大街的人流中。
沈清棠看着他们仓皇逃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第一步，成了。她转身走向当铺门口，阳光重新洒在她身上，驱散了当铺内那股阴冷的气息。云枝从茶楼那边小跑过来，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惊惧：“小姐！您没事吧？刚才那位……那位……”
“没事。”沈清棠打断她，将匣子和令牌小心地收好，“回府。”
主仆二人登上那辆青帷小马车，缓缓驶离了朱雀大街。沈清棠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今日发生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闪回——李德福的招供，裴煜的惊怒，还有……顾玄烬那意味深长的维护。
那块狴犴令牌，此刻正沉甸甸地贴在她的袖中，如同一个无声的承诺，也如同一把双刃剑。
马车转过一个街角，忽然猛地一顿！外面传来马匹受惊的嘶鸣和车夫惊慌的呵斥声！沈清棠倏地睁开眼，一把扶住车壁稳住身形。云枝吓得脸色煞白：“怎么了？！”
车帘被粗暴地掀开！一张带着刀疤、凶神恶煞的脸探了进来，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沈大小姐是吧？有人请你去个地方。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走！否则……”他亮了亮手中明晃晃的短刀，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绑架？！沈清棠的瞳孔骤然收缩！是谁？裴煜恼羞成怒后的报复？还是苏晚凝狗急跳墙的手段？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袖中的令牌，但随即又停住了——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若贸然亮出令牌，恐怕会激怒他们，伤及云枝和车夫。
“我跟你们走。”沈清棠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从容，“放了我的丫鬟和车夫。”
刀疤脸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如此镇定。他狞笑一声：“大小姐倒是爽快。行，一个小丫鬟而己，放了就放了。但您可别耍花样！”他粗暴地将云枝拽出马车，推倒在地，然后伸手就要来抓沈清棠。
“小姐！不要！”云枝哭喊着想要扑上来，却被另一个蒙面歹徒一脚踹开，痛得蜷缩在地上。
沈清棠的眼神瞬间冰冷如刀！她冷冷地扫了刀疤脸一眼，那眼神中的杀意竟让这个亡命之徒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我自己走。”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若你们再动她一下，我保证，你们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刀疤脸被这气势所慑，竟真的没敢再伸手，只是恶狠狠地催促：“少废话！快走！”
沈清棠从容地下了马车，整了整衣裙，在歹徒们的包围下，走向停在巷子深处的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漆马车。
她的背挺得笔首，眼神冷静得可怕。袖中的狴犴令牌，此刻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肌肤。
无论幕后主使是谁，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绑架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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