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品站的铁皮棚被晨露浸得发亮，林峰蹲在拆解台旁，指尖捏着块变形的黄铜齿轮。齿轮边缘的花纹很特别，不是工业制品的规整齿牙，而是手工錾刻的缠枝莲 —— 这是城南老银匠的手艺，他去年收过同款的银镯子，当时老板说这种工艺早就失传了。
“峰哥，你看我捡着啥了！” 王胖子抱着个破木箱冲进棚子，箱底的木屑里滚出颗鸽蛋大的红宝石，切面虽然粗糙，却在晨光里泛着鸽血红，“从城西拆迁区的墙缝里抠出来的，这玩意儿能换套房子不？”
林峰没接宝石，目光落在木箱内侧的火漆印上。暗红色的蜡封上印着半朵罂粟花，和白罂粟集团的标记只差片花瓣。他突然想起龙涎计划文档里的描述：“新型催化剂需用天然宝石研磨，首选鸽血红”。
“这箱子哪来的？” 他抓起齿轮比对木箱的锁孔，尺寸竟严丝合缝。
“就…… 就在张大户家的夹墙里。” 胖子挠挠头，“那老头说这是他太爷爷传下来的，前几天拆迁队来的时候，他抱着箱子哭了半宿。”
林峰的心脏猛地一跳。张大户是城南有名的守财奴，据说祖上是清末的镖师，家里藏着不少宝贝。但白罂粟的火漆印出现在他家的传家宝上，绝非巧合。他突然想起老郑笔记本里的记载：走私集团的初代首领，正是清末的鸦片贩子。
“把宝石收好。” 林峰将齿轮塞进帆布包，“带 07 去张大户家看看。”
拆迁区的断壁残垣间，张大户正蹲在废墟上扒拉碎砖，怀里抱着个褪色的蓝布包。看到林峰过来，老头突然把包往身后藏，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惊慌：“你们…… 你们来干啥？”
“想看看您太爷爷的遗物。” 林峰蹲在他对面，递过去半瓶矿泉水，“我们不是来抢东西的。”
张大户攥着布包的手指关节发白，喉结动了动：“那箱子…… 你们看着像啥？” 见林峰点头，他突然老泪纵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老东西不干净！”
蓝布包里裹着的不是金银，是本泛黄的账册。蝇头小楷记录着光绪年间的收支：“三月初三，收红货五十斤，藏于七宝琉璃塔下”“五月廿八，送样至海澜号，获金五锭”。最末页画着张简易地图，标着城西的琉璃塔旧址，旁边批注着 “莲开九瓣，血浸方开”。
“这是……” 王胖子指着账册里的插画，画上的海澜号货轮甲板上，堆着和现在一模一样的黑色木箱，“一百多年前就有海澜号？”
林峰的指尖划过 “七宝琉璃塔” 几个字 —— 那地方现在是城西的古玩市场，上个月他还在那儿收过批旧铜器。账册里反复出现的 “红货”，恐怕就是早期的鸦片，而 “莲开九瓣”，多半指的是白罂粟的标记。
“有人跟着我们。”07 突然对着巷口低吼，尾巴绷得像根首线。
林峰迅速将账册塞进怀里，只见三个穿唐装的人站在废墟外，为首那人手里盘着对核桃，指节上戴着枚玉扳指，正是古玩市场的最大摊主 “玉老板”。
“张老头，把东西交出来。” 玉老板的声音慢悠悠的，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祖上的债，总得分清吧？”
张大户突然将布包往林峰怀里一塞，抓起块砖头冲过去：“我张家欠的债，我自己还！” 没等靠近就被唐装人踹倒在地，额头撞在碎砖上，瞬间血流满面。
“胖子，带张老头走！” 林峰拽起撬棍迎上去，玉老板的核桃突然砸过来，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在铁皮棚上撞出个坑。
唐装人的身手比预想中灵活，拳脚带着股硬桥硬马的功夫。林峰的撬棍横扫过去，却被对方轻易躲过，手腕反被钳住，玉老板的玉扳指突然抵住他的咽喉：“把账册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做梦。” 林峰突然发力撞向对方，余光瞥见胖子背着张老头钻进了巷子，07 正死死咬住个唐装人的裤腿。
缠斗中，账册从怀里滑出来，散了满地纸页。玉老板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弯腰去捡的刹那，林峰捡起块碎玻璃，狠狠划在他的手腕上。玉扳指落地的瞬间，他看到内侧刻着的不是花纹，是朵完整的罂粟花。
“给我追！” 玉老板捂着流血的手腕怒吼，林峰趁机冲进巷子，账册的纸页被风卷着，贴在断墙上哗哗作响。
古玩市场的琉璃塔早就没了踪迹，只剩块刻着 “七宝禅林” 的残碑，被圈在某家店铺的柜台里。林峰找到店主时，老头正用软布擦拭尊青铜塔 —— 塔高不足半尺，塔身刻着九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底座有个隐蔽的机关扣。
“这塔……” 林峰的心跳突然加速，“您从哪收的？”
店主眯着眼打量他：“上月从拆迁区收的，说是塔基里挖出来的。怎么？你想要？” 见林峰点头，他突然压低声音，“这塔邪性得很，夜里总听见里面响，像是有东西在滚。”
青铜塔的机关扣需要特定角度才能打开。林峰想起账册里的 “血浸方开”，刚要咬破手指，07 突然用爪子拍了拍他的手背，接着咬开自己的伤口，把血滴在莲花瓣上。
只听咔哒声轻响，塔顶缓缓弹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筒，筒身刻着的缠枝莲，和黄铜齿轮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这是…… 信号发射器？” 王胖子指着筒底的接口，“和海澜号的通讯设备能对上！”
金属筒里藏着的不是情报，是卷极薄的金箔，展开后竟有半米长，上面用朱砂画着艘潜艇，艇身上标着 “深海一号”，旁边写着行篆字：“百年轮回，船载货同，莲开则灭”。
“一百多年了……” 林峰盯着金箔上的潜艇，突然明白白罂粟集团不是临时起意，是延续了百年的走私网络，“他们在用同样的方式运输毒品，只是把鸦片换成了新型毒品。”
店铺外突然传来喧哗，玉老板带着人冲进来，手里的砍刀劈碎了柜台玻璃：“把塔交出来！”
林峰抓起青铜塔往店后跑，金箔塞进 07 的项圈。穿过古玩市场的后门，竟是片废弃的戏台，台口的楹联刻着 “七宝莲开，普度众生”，横批被虫蛀得只剩 “度” 字。
“往哪跑！” 玉老板的声音从戏台两侧传来，十几个唐装人堵住了退路，手里的家伙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王胖子突然踹开戏台的后台板，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峰哥快进！这是以前唱戏的暗道！”
暗道里弥漫着霉味，脚下的木板吱呀作响。林峰摸着墙壁往前走，指尖突然触到块凸起的石头，按下去的瞬间，头顶的石板缓缓移开，露出片星空 —— 他们竟来到了琉璃塔的塔基内部。
塔基中央立着块汉白玉碑，上面刻满了名字，最顶端是 “张守义”，应该是张大户的太爷爷，而最末行的名字让林峰瞳孔骤缩：“林建国”，是他爷爷的名字。
“我爷爷……” 林峰的声音发颤，碑上的名字都被红漆圈着，像是某种血誓。
玉老板的脚步声从暗道传来：“没想到吧？你我祖上都是这条线上的人。” 他举着砍刀走进来，月光从塔顶的破洞照在他脸上，“林家世代负责运输，张家负责藏货，到了我们这代，凭什么你能当好人？”
07 突然扑过去咬住他的手腕，青铜塔从林峰怀里滑落，撞在汉白玉碑上。九朵莲花突然亮起红光，塔基的地面开始震动，露出底下的密室，里面堆满了和海澜号上一样的黑色木箱，箱盖打开的瞬间，鸽血红宝石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这就是最后的货。” 玉老板狞笑着甩开 07，“只要把这些运出去，整个东南亚的市场都是我们的！”
警笛声突然从塔顶传来，王胖子的声音在上面喊：“峰哥！警察来了！”
玉老板的脸色瞬间惨白，抓起块宝石就要往嘴里塞，林峰一脚将他踹倒，手铐（是上次从稽查队那缴获的）锁在他手腕上：“结束了。”
朝阳升起时，警察从密室里搬出货箱，总计三百公斤的新型毒品，足够判几十个死刑。张大户坐在塔基旁，用布擦着汉白玉碑上爷爷的名字，老泪落在 “张守义” 三个字上：“总算…… 总算还清了。”
林峰摸着碑上爷爷的名字，突然明白为什么家里从不提爷爷的事。他捡起块从青铜塔上震落的莲花瓣，金属的质地竟和 MK-7 核心的线圈完全相同 —— 原来百年前的鸦片贩子就发现了超导金属，只是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东西的真正用途。
“峰哥，你看这是啥？” 王胖子从 07 的项圈里掏出金箔，阳光照在上面，潜艇图案的阴影投在地上，竟和海澜号的船身完全重合。
“百年轮回……” 林峰望着远处的港口，海澜号货轮还静静地泊在那里，像个横跨世纪的幽灵，“船载货同，莲开则灭。”
现在，莲己开，该灭了。
废品站的铁皮棚又响起拆解声，林峰将黄铜齿轮和莲花瓣拼在一起，正好组成朵完整的缠枝莲。王胖子抱着 07 在旁边分拣零件，收音机里播放着新闻：“百年走私集团白罂粟覆灭，警方查获大量毒品及文物……”
林峰拿起焊枪，火花落在齿轮上，将百年的秘密焊成朵永不凋谢的铁花。他知道，只要还有欲望，就还会有新的走私网络，但只要有人愿意在废品堆里寻找真相，光明就永远不会被黑暗吞没。
夕阳西下时，他把这朵铁花插进废品站门口的花坛里。铁锈在晚霞中泛着温暖的光，像朵在废墟上顽强绽放的花，提醒着每个路过的人：那些被遗忘的过去，终究会以某种方式，在未来开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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