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在徐邈望眼欲穿的期盼中,张郃终于率领三万风尘仆仆却士气高昂、装备精良的魏军主力,浩浩荡荡地抵达古浪城外。旌旗招展,刀枪如林,军容极盛。
“徐凉州!好!干得漂亮!”两军会师,张郃心情大悦,用力拍着徐邈的肩膀,“若非你及时出击,咬住刘禅,险些就让这条大鱼溜了!此战若胜,你当居首功!本将定会上表天子,为你请功!”
徐邈连忙谦逊道,脸上堆满笑容:“左将军言重了!此乃下官分内之事,岂敢居功?全赖左将军神威,及时断其粮道,才致蜀军内乱溃逃。下官不过是恰逢其会,捡了个便宜。”
他适时地送上高帽,同时不忘踩一下远在天水的同僚,“同为方面大员,左将军用兵如神,锐意进取,可比某些拥兵数万却寸功未立,反被蜀军一偏师堵在城中不敢出击的庸才强太多了!”他意指司马懿。
这话正好戳中张郃痛处,他立刻想起司马懿的“畏缩不前”,顿时怒气上涌,又是一阵大骂:“哼!匹夫竖子,不足与谋!坐拥雄兵,徒耗粮饷,若非本将星夜驰援,凉州危矣!待此间事了,必参他一本!”
徐邈赶紧将话题拉回眼前:“左将军息怒,眼下蜀军己被困在这弹丸小城,插翅难逃,您看该如何处置?是否要即刻攻城?”
张郃志得意满地看了看低矮的古浪城墙,又看了看身后庞大的军阵,傲然道:“刘禅小儿己是瓮中之鳖,粮草断绝,军心惶惶,覆灭只在旦夕之间。不妨先礼后兵,本将亲自去劝降一番,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岂不美哉?也省得儿郎们多有损伤,更能显我大魏天威。”
“左将军高义!您威名震于天下,想必那刘禅听闻您的名号,胆寒之下,或真会开城纳降也未可知。若能生擒伪太子,可是泼天的大功!”徐邈连忙奉承。
张郃被捧得身心舒畅,大笑几声,遂在亲兵护卫下,纵马来到城下一箭之地,高声喝道,声若洪钟:“城内蜀军听着!我乃大魏左将军张郃!唤你们主事之人出来答话!”
很快,刘禅的身影出现在低矮的城垛之后,在一群将领的簇拥下,朗声回应,声音清晰地传到张郃耳中:“我倒是谁,原来是张儁乂将军。听说于禁在江东过得挺安逸,怎么,张将军也想去江东,或者来我成都,与于将军做个伴吗?”
城头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汉军士气似乎并不低落。
张郃脸色当即变得难看了起来,于禁之败是整个大魏的忌讳,随即怒道:“黄口小儿,休逞口舌之利!你便是那伪太子刘禅?如今你粮道己断,孤城困守,覆灭在即,若识时务,早早开城投降,本将或可看在……看在你身份的份上,保你性命无忧,富贵半生!若负隅顽抗,待城破之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他试图用刘禅的身份做文章。
刘禅却笑了起来,笑声清朗,毫无惧意:“张将军,似乎弄错了一件事。孤就算投降,自然不会死;就算不投降,好像……也很难死啊。贵国皇帝的女儿,可是凤冠霞帔、明媒正娶进了我汉家宫门。”
“既然如此,孤为何要投降呢?不如就在这儿,陪张将军玩玩,说不定……最后被捆成粽子送上洛阳的,是将军您呢?”这话刁钻至极,点破了刘禅那特殊身份带来的“豁免权”,同时也极大地羞辱了张郃。
张郃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花白的胡须都在颤抖,厉声骂道:“狂妄小儿!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本将倒要看看,等你饿得啃树皮之时,是否还能如此牙尖嘴利!届时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禅却不慌不忙,语气甚至带着几分戏谑:“张将军,话别说得太满。要不……您回头看看您身后?希望待会儿,您还能笑得像现在这么开心。”他的目光投向远方的地平线。
“哼!故弄玄虚!虚张声势!”张郃嘴上不屑,但还是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广袤的旷野,晨曦微露,西周寂静,只有己方庞大的营寨和部队,并无异状,他心下更定,认为刘禅只是在拖延时间,虚张声势。
然而,就在此时,刘禅从怀中取出一只造型古朴硕大的牛角号,放在嘴边,运足力气,奋力吹响!
“呜——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带着某种原始呼唤意味的号角声骤然响起,穿透清晨的薄雾,传向远方的地平线,久久回荡。
张郃先是一惊,随即冷笑:“怎么?还想垂死挣扎,派兵出城野战?正合我意!本将……”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脚下的大地,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起初只是细微的震动,仿佛错觉,马蹄声似乎还在极远之处。但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这震动就迅速变得猛烈、密集起来!最终化为一片沉闷而恐怖、如同滚滚惊雷般的轰鸣!仿佛有无数面巨大的战鼓在同一时间被擂响!
“轰隆隆隆——!!!” 这声音来自西面八方,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仿佛有千军万马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奔腾而来!整个大地都在呻吟!
张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瞳孔急剧收缩,他惊恐万状地极目西望——
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无边无际的黑线正在急速蔓延、变粗!那不是线,那是一道汹涌奔腾的浪潮!那是骑兵!数量多到无法估量的骑兵!成千上万的战马奔腾践踏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仿佛一场席卷天地的沙尘暴,瞬间吞噬了晨曦的光芒,将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投向了魏军营寨!旗帜飘扬,刀光闪烁,无数羌胡骑士发出野性的呼啸,如同来自洪荒的野兽群!
窒息般的恐惧扼住了张郃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大脑一片空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他征战半生,从未见过如此庞大恐怖的骑兵集群!
“张将军!”城头上,刘禅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而平静,却带着致命的嘲讽,“孤在此等待收网,己经等了太久。却不知将军您……又在等什么呢?”这句话如同冰冷的箭矢,射穿了张郃最后的侥幸。
“羌……羌人!是羌人的骑兵!数不清的羌骑!”徐邈此刻也反应过来,面无人色,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尖利变形,几乎从马上下来,“我们中计了!那晚的溃散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这是马超!是马超招来的羌骑!我们完了!完了!”巨大的绝望瞬间将他吞噬。
完了!这是徐邈心中唯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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