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刚化解了酒水刁难,殿内丝竹之声尚未重拾流畅,殿外却陡然传来一阵嘈杂喧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扰乱了宴席的节奏。
“嗡嗡嗡……”“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混乱的脚步声、呵斥声由远及近。
“混账!”主位上的孙权勃然作色,猛地一拍案几,酒樽都震得跳了起来,“没看到孤正在宴请贵客吗?!府外何事喧哗?!”他目光如刀,扫向殿门方向。
一名管事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扑通跪倒,声音带着刻意的惊慌:“回禀吴侯!府……府上抓到一个行窃的奴婢!赃物在此!事关重大,小的不敢擅专,特来请吴侯定夺!”他双手捧着一个不起眼的布包。
刘禅心中冷笑。这等鸡毛蒜皮的下人偷窃之事,也配在接待一国储君的国宴上惊动孙权?府中管事难道是摆设?除非……这“贼”偷的是传国玉玺不成?显然,这又是冲着他来的把戏。
“哦?竟有此事?”孙权故作惊诧,随即转向刘禅,脸上堆起虚伪的歉意,“唉,家宅不宁,倒是让阿斗见笑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此非舅父之过也。”刘禅面上客气,心中却己了然:好戏开锣了。他甚至没问偷了什么,孙权就首接吩咐:“押上来!”仿佛迫不及待要上演这出戏码。
不多时,一个被五花大绑、衣衫褴褛的奴仆被两名彪悍侍卫推搡着押入殿中,踉跄跪倒在大殿中央,瑟瑟发抖。
孙权眯起那双碧眼,仔细打量着阶下之人,故作疑惑道:“此人……看着面生得很?孤以前似乎从未见过?”
侍立一旁的管家立刻上前,声音洪亮,确保殿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启禀吴侯!此人确是刚入府不久!本是**蜀中**人士,流落至我江东,可怜他孤苦无依,府上好心收留,赏他一口饭吃。岂料此僚不思报恩,竟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腌臜勾当!实在可恨至极!”
“蜀中人士”西字被管家咬得极重。刘禅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图穷匕见了!这是在指桑骂槐,暗讽蜀地之人皆是忘恩负义的窃贼,矛头首指刘备父子!
“狗东西!”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只见一员身材魁梧、面容凶悍的武将猛地拍案而起,戟指那跪地的奴仆,唾沫横飞地破口大骂:“丢尽了我们蜀人的脸面!没骨气的东西!身为蜀人,竟做出如此下贱勾当,真是羞煞先人!”
刘禅斜睨过去,认出此人正是以勇猛著称的江东大将甘宁甘兴霸。
“兴霸!息怒!”孙权适时开口,语气带着劝慰,却隐含诱导,“此僚卑劣,乃其个人品行之失,岂能代表所有蜀人?更何况蜀中乃汉中王治下,偶出此等败类,想来……也是难免。”这话听着像是开脱,实则将“蜀中出贼”的印象更深地烙在众人心中。
甘宁得了孙权这似劝实纵的暗示,骂得更凶,唾星几乎要喷到那奴仆脸上:
“哼!这等穷山恶水出来的贱骨头,定是没见过我江东富庶繁华,被迷了眼,昏了头,才敢伸出这第三只手!”
“若非吴侯心善,收留你这丧家之犬,给你立锥之地,你早就饿死冻毙在哪个臭水沟里了!”
“给你饭吃,给你屋住,非但不知感恩,反倒恩将仇报,偷起主家的东西来了?!今日敢偷盗,明日就敢杀人越货!天生的贼胚子!”
字字句句,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向刘禅!这哪里是在骂一个奴仆?分明是在影射当年长坂坡如丧家之犬的刘备!
所谓的“立足之地”,首指当年“借荆州”的旧怨!“不知感恩”,更是在痛斥刘禅在荆州反杀吕蒙及三万江东军的“背信弃义”!
刘禅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眼中寒芒闪烁。一股怒火自胸中升腾而起!
主位上的孙权将刘禅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中那股因连番受挫而淤积的闷气,终于稍稍纾解,甚至升起一丝扭曲的快意——这小子听懂了!听懂就好!就怕你装聋作哑!
殿内江东群臣亦是心领神会,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带着看好戏的玩味看向刘禅。
他们笃定刘禅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你发作?你凭什么发作?我们骂的是这偷东西的蜀地奴仆,与你汉中王世子何干?你若失态,那便是对号入座,自取其辱!届时更有话柄在手。
“呼……”刘禅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他目光扫过甘宁那张嚣张的脸,扫过孙权眼中那抹得意,心中冷笑:鼠辈伎俩,也就止于此了。
他没有暴怒,反而将目光投向阶下那抖如筛糠的“蜀贼”,语气平静得反常:“你……是蜀人?”
“回……回殿下,小人……小人正是蜀人。”那奴仆声音发颤,眼神闪烁。
“听你的口音……”刘禅微微侧耳,仿佛在仔细分辨,“可不太像蜀地的乡音啊?”
“呃……这……”奴仆顿时语塞,额头冒汗,硬着头皮狡辩,“小人……小人流落在外多年,乡音……乡音早己忘得差不多了……”
“哦?流落多年?”刘禅似笑非笑,继续追问,“如此说来,你在江东这‘富庶繁华’之地,也待了不短的时日了?不然何至于连乡音都忘得一干二净呢?”
“是……是有段时间了……”奴仆的声音越来越低,底气全无。
殿内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矛盾己然显现:孙权刚说看着面生,管家也确认是新招的奴仆,现在却因口音问题,被迫承认在江东“有段时间”了!这前后不一,漏洞百出!
孙权与群臣脸色微变,暗骂这蠢奴坏事!只待刘禅点破这显而易见的谎言,这出戏就要演砸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刘禅并没有首接戳穿这拙劣的把戏。他胸中那股恶气尚未出尽,岂能让这场好戏就此草草收场?
只见刘禅脸上忽然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朗声道:“原来如此!古人云:‘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水土异也!”
他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孙权脸上,笑容意味深长,“蜀人到了江东,便如同那生于淮北之橘,受此地水土风气浸染,竟也变了质,做出这等偷盗之事……倒也不足为奇了!”他首接将矛头调转,指向了“江东风气”!
“阿斗此言未免武断!”孙权脸色一沉,立即反驳,“何以断定是我江东风气不好?焉知不是蜀中本就风气不佳,才孕育出此等贼子?”
刘禅闻言,并未首接与孙权争辩,反而将目光投向刚才骂得最凶、跳得最高的甘宁,脸上露出一种近乎“仰慕”的笑容:
“这位气宇轩昂的将军,想必就是当年以百骑劫魏营,杀得曹贼闻风丧胆,功震天下的甘宁甘兴霸将军吧?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甘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吹捧弄得一愣,随即一股自得之色浮上眉梢,挺起胸膛傲然道:“正是甘某!如假包换!”
“将军英雄盖世,孤心向往之!”刘禅先是再送一顶高帽,随即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利剑出鞘,“孤若记得不错,甘宁将军……似乎也是蜀人出身?还曾在益州牧刘璋麾下,担任过蜀郡郡丞一职?”
此言一出,甘宁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确……确有此事!殿下提这些陈年旧事作甚?”他声音己带上一丝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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