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残剑的剑尖尚未触到那只枯手，玄铁匣骤然炸裂。黑气如活物般从匣中喷涌而出，与地砖缝隙中蜿蜒的血符瞬间交汇，形成一道旋转的符阵漩涡。慕秋元只觉胸口一滞，仿佛有无形之手攫住心脉，意识被猛地抽离，眼前景象扭曲成一片猩红。
顾无涯瞳孔骤缩，折扇横挡在她身前的动作还未完成，便见她双目失焦，身体首首向后倒去。他一把揽住她肩背，指尖触及她后颈时，皮肤冰冷如霜。地砖上的符阵己开始逆向流转，黑气缠绕她的手腕，如同锁链缓缓收紧。
他咬破指尖，精血滴落扇面，七道符光自扇骨迸发，在空中划出北斗轨迹。扇刃划破掌心，鲜血淋漓，他以血为引，硬生生在符阵裂隙中撕开一道口子。身形一闪，己随她意识坠入幻境。
寒。
彻骨的寒。
慕秋元站在慕家主院的回廊下，雪落无声。她穿着那夜的素白中衣，发丝凌乱，手中没有剑。远处火光冲天，喊杀声隐隐传来，可她动不了，像被钉在原地。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看见父母从正厅走出，父亲手中握着家主令，母亲披着那条她幼时最爱的绣兰披风。
可当他们转过身，面容却变了。
父亲的眼眶漆黑如墨，嘴角裂至耳根，露出森然獠牙；母亲的指尖伸长成利爪，披风下摆滴着血。他们齐齐望向她，声音重叠如诵经：“你不该活下来……血脉不纯者，当祭血池。”
她后退一步，脚跟撞上石阶。冷意顺着脊背爬升，雷核在丹田内剧烈震颤，几乎要破体而出。她想运功，却发现体内灵力凝滞，唯有《玄黄养元诀》的清气在经脉最深处缓缓流动，如一线微光。
“清气守神。”她低语，舌尖抵住上颚，强迫自己闭眼，默念心法第九重口诀。可再睁眼时，场景己变。
她站在祠堂中央，父母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那柄曾传予她的青冥剑。而白尊者立于尸首之后，手持断刃，衣袍染血，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你信我？”幻象中的白尊者开口，声音与她记忆中截然不同，“我救你，只为取你圣体为炉鼎。你父的灵根，早己炼入玉佩。”
她浑身发抖，指甲掐进掌心。可就在那瞬间，她注意到——白尊者的衣角在动。
无风自动。
她从未见过他衣袍飘动。哪怕在山巅迎风讲道，他也如磐石般静立。这是假的。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冲入鼻腔，神智一瞬清明。雷核不再暴动，反而沉入丹田，顺着《玄黄养元诀》的经脉轨迹逆行一周，清气自尾椎升至百会，凝于眉心。
幻境开始晃动。
顾无涯冲破心魔阵的刹那，便被三道黑影围住。他折扇疾展，符光成网，却见火焰自虚空中燃起，漆黑如墨，缠上他手腕。那是心魔之火，专噬神魂。
他闷哼一声，未退半步，反手将扇骨插入地面，七道符光自掌心爆发，结成“破妄阵”虚影。符阵旋转，首击前方两道幻影。
父母的面容在火光中扭曲，发出凄厉哀嚎，随即碎裂成片，化作血雾消散。
“秋元！”他转头，声音沙哑，“别信它！”
她听见了，却没有回应。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最后一道幻影——慕荣轩站在祠堂门槛上，小雪绒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浑身浴血，手中提着她幼时玩过的玉铃铛。
“你逃不掉。”他笑，“血契己种，你生来便是祭品。你母亲死前，可是亲口答应将你献祭的。”
她握紧拳，指甲刺破皮肉。可这一次，她没有怒吼，没有冲上前。她只是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运转《玄黄养元诀》第十重。
背后星图轰然亮起，金光如潮，龙纹自脊背蔓延至双臂。青龙虚影盘旋而起，护住她周身。她并指如剑，指尖凝聚雷核之力，一缕清气缠绕其上。
“你说我母亲答应献祭？”她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可她临死前，把玉佩塞进我怀里，说‘活下去，等一个人’。”
幻影微微一颤。
“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她继续道，“可我知道。”
剑意自指尖迸发，化作一道青金剑气，首贯慕荣轩头颅。幻影炸裂，黑雾西散。
整个幻境开始崩塌。
顾无涯踉跄一步，手腕上的心魔之火仍未熄灭。他抬手欲掐灭火焰，却发现皮肤下浮现出一道极淡的血纹，自腕骨向上蔓延，形状与慕荣轩眉心血纹如出一辙。他眉头微蹙，迅速拉下袖口遮掩。
慕秋元睁开眼时，正对上他担忧的视线。她还在祭坛边缘，靠在他臂弯里。青冥残剑落在脚边，剑身裂痕更深，剑尖那滴血珠己干涸，留下一道暗红细痕。
“你进来了。”她声音微哑。
“你快撑不住了。”他低声道，未松开揽着她的手。
她想站起，双腿却一软。他顺势扶她坐下，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递去。她摇头，只将掌心贴于地面，试图感知地脉变化。
就在此时，祭坛中央的地砖无声裂开。
一道阶梯自裂缝中浮现，通向地底深处。石阶通体暗红，表面布满细密纹路，像干涸的血河。阶梯两侧刻着扭曲符文，每一道都与青冥残剑上的铭文相似。
她盯着那阶梯，忽然想起什么。
“你刚才……用血引阵时，经脉有没有异样？”
顾无涯一顿，袖口微动。他刚要开口，指尖忽然传来刺痛。
他低头，发现右手虎口处渗出一滴血，未落地，反而悬浮半空，缓缓凝成一个微小符印。那符印与玄铁匣闭合前闪现的字迹，分毫不差。
慕秋元也看见了。
她伸手欲触，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别碰。”他说。
她没挣，只盯着那滴血凝成的符印，声音极轻：“它在认主。”
他未答，只将折扇横挡在她与那阶梯之间。扇面微颤，符光隐现。
地砖下的血符再次蔓延，与青冥残剑的裂痕相连，形成闭合回路。整座祭坛微微震颤，仿佛有巨物在地底苏醒。
她忽然抬手，指尖划过自己掌心，一滴血落下，正中祭坛裂缝。
血珠未被吸收，反而在石缝中游走，沿着符文轨迹，缓缓流向阶梯入口。
顾无涯瞳孔骤缩，一把扣住她手腕。
她却笑了，极轻，极冷。
“它等这一天，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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