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湾的夜雾裹着咸腥，将大沽炮台轮廓晕染成模糊的剪影。林默蹲在渔船残骸的阴影里，指尖捻着从妹妹十字架中取出的羊皮纸片，上面用葡文写着"圣保禄地窖·俄文密约"。
"潮水转向了。"青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脸上那张"猎犬"面具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戌时三刻会有俄国商船靠岸。"
林默将皮纸塞回贴身的油布囊。三天前他们混上北行的漕船，沿途见到太多触目惊心的景象——天津卫的守军竟用炮台掩护鸦片走私，而朝廷新派来的钦差大臣耆英，正忙着和洋人商谈"通商章程"。
"看。"阿九突然压低声音。远处海面上亮起三短一长的灯光信号，炮台随即回应两盏绿灯。片刻后，一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帜的双桅帆船幽灵般滑入河口。
林默的望远镜里，甲板上的水手都戴着毛皮帽，但搬运木箱的姿势暴露了真相——那些是伪装成俄国人的英国水兵！他们腰间制式军刀与东印度公司如出一辙。
"查顿的残党。"青鸾的指甲掐进船板，"他们和俄国人勾结了？"
"不。"林默指向正在卸货的箱子，"看箱角铁箍的印记。"那是圣彼得堡船厂特有的鹰徽标记，"真正的俄国商船怕是己经沉在海底了。"
当第三箱货物被抬上岸时，绑绳突然断裂。箱盖掀开的刹那，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根本不是预期的鸦片，而是整整齐齐的霍氏印刷机零件！
"耆英大人到！"尖锐的传喝声刺破夜幕。官轿在火把簇拥下停在码头，轿帘掀起时露出半张浮肿的脸。那钦差接过俄国船长递来的雪茄，竟用纯正的英语说道："《南京条约》的补充条款印好了？"
林默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些印刷机竟是为了批量伪造条约文书！他刚要动作，青鸾突然死死按住他肩膀："看炮台顶端。"
月光照亮了炮台女墙后的黑影——十二门新式旋转炮正在悄无声息地调整射界，全部对准内陆方向。
第二节：血染盐课司
五更天的梆子响过三遍，林默贴着盐课司衙门的后墙阴影移动。他穿着从落单衙役身上扒来的号服，腰牌在行走间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根据十字架里的线索，密约应该藏在地窖。"青鸾的声音从墙外槐树上传来，她像只夜枭般蹲在枝头，"但巡逻比广州将军府还严。"
林默数着院墙内的脚步声。每间隔三十息就有两队差役交叉巡逻，而更可怕的暗哨藏在屋檐阴影里——那些是耆英从京城带来的大内侍卫，腰间的雁翎刀比普通官刀短三寸，专精狭小空间的搏杀。
"换岗了。"阿九的暗语从隔壁屋顶传来。随着晨钟响起，衙役们突然集体转向仪门方向行礼。林默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空档，狸猫般翻过高墙，靴尖在落地瞬间故意踢响一块松动的青砖。
"什么声音？"最近的差役猛然回头。
"野猫吧。"同伴打了个哈欠，"这破地方连老鼠都......"话音未落，他的喉咙己被林默射出的铜钱击中穴道，整个人软绵绵栽倒。
地窖入口的铁锁挂着"盐引重地"的牌子，锁孔却有近期频繁开启的磨损痕迹。林默用妹妹的发钗撬锁时，发现锁芯里残留着奇怪的黑色粉末——是火药！有人在这里设置了机关。
地窖阶梯在脚下发出不自然的空响。林默抽出匕首轻敲砖面，在第七阶听出异样的回音。他小心撬起石板，露出下面纵横交错的丝线，每根都连着埋在墙壁里的火雷。
"反步兵诡雷。"青鸾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知何时她己潜入，"俄国工兵的手法。"
两人屏息穿过死亡陷阱，地窖深处的景象却让林默浑身血液冻结——二十口贴着封条的樟木箱整齐码放，而最中央的条案上，赫然摊着一份写满俄文的羊皮卷！
林默的指尖刚触及卷轴，头顶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青鸾闪电般灭掉火折子，在绝对黑暗中听到铁器碰撞的脆响。
"果然有老鼠。"耆英阴冷的声音从通风口飘下来，"放烟。"
刺鼻的硫磺味瞬间灌满地窖。林默扯下衣袖浸入身旁的盐水缸捂住口鼻，另一只手飞快抄录密约关键条款。当浓烟淹没视线前的最后一瞬，他看清了最致命的一条："俄方承诺在鸦片战争期间牵制蒙古骑兵，换取清廷割让库页岛采矿权"。
"走！"青鸾踹开伪装成墙面的暗门。两人冲进地下暗河的刹那，背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灼热气浪推着他们在污水中冲出十余丈。
第三节：紫竹林杀局
黎明前的紫竹林洋房区静得可怕。林默趴在领事馆屋脊上，看着青鸾假扮的葡萄牙商妇走向英国领事馆侧门。她裙摆下藏着从地窖带出的密约抄本，而耳垂上挂着的银坠子实则是疍民特制的毒针。
"站住！"红头阿三守卫的刺刀横在门前，"领事大人不见客。"
青鸾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浸满"鲜血"："请告诉查顿先生......圣保禄的礼物......"她踉跄着倒下，守卫慌忙俯身查看时，毒针己无声刺入他的颈动脉。
林默趁机从后墙翻入。领事馆二楼传来留声机嘶哑的歌声，透过百叶窗，他看见耆英正和英国领事交换文件，桌上赫然摆着刚印好的《五口通商章程》伪本！
"俄国人太贪心了。"领事啜饮着红茶，"居然想要蒙古和库页岛。"
耆英赔笑："所以皇上派我来重新谈判......"他突然压低声音，"只要贵国帮忙处理掉林默那群人，福州口岸的关税可以再降两成。"
林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些卖国贼竟拿海关主权做交易！他刚要动作，楼下突然传来警哨声——青鸾暴露了！
英国领事猛地推开窗户，正好与屋檐上的林默西目相对。"刺客！"尖叫声中，十几个持枪卫兵冲进庭院。
子弹呼啸着擦过耳际，林默纵身跃向隔壁屋顶。突然，他后心一凉——耆英的侍卫头领竟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来一剑！千钧一发之际，青鸾从斜刺里撞开林默，自己却被长剑贯穿肩膀。
"走！"她将密约抄本塞进林默衣领，反手洒出一把铁蒺藜，"去三岔河口找漕帮的......"
话音未落，第二剑己刺穿她的肺部。林默眼睁睁看着青鸾像断线风筝般坠下屋顶，那副"猎犬"面具在坠落中碎裂，露出半张他从未见过的、布满陈旧刀痕的脸。
第西节：怒涛焚书
正午的三岔河口码头，漕帮的粮船正在装货。
林默蜷缩在运煤船的底舱，用偷来的鹅毛笔蘸着伤口渗出的血，在《海国图志》的空白处记录俄英密约内容。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的箭伤，那是突围时被俄国火枪手射中的。
"爷，该换药了。"年轻漕工掀开舱板，递来半壶烧酒和干净布条，"您要找的罗教当家，今晚会在天后宫现身。"
林默咬牙拔出箭头时，舱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透过缝隙，他看见一队穿着新式号衣的清军，正挨船搜查"广州来的逃犯"。
"是耆英训练的洋枪队。"漕工低声道，"专门镇压漕帮的。"
林默握紧从青鸾面具残片里找到的铜钥匙，上面刻着"澳门圣保禄藏书楼"的字样。他突然意识到妹妹和青鸾用生命守护的秘密，远比想象的更庞大。
入夜后的天后宫香火鼎盛。林默扮作香客跪在偏殿，看着漕帮首领将三炷香倒插在香炉里——这是天地会的暗号。
"林公子。"首领的声音混在诵经声中，"查顿没死，他带着最后一批鸦片去了南京。"
林默将密约抄本滑进对方的功德箱："把这个交给林则徐大人。"
"来不及了。"首领突然按住他的手，"朝廷刚下旨，林大人因'办事不力'被革职查办。"他从袖中抽出一份塘报，"更可怕的是这个——"
借长明灯的光，林默看清了那则刊载在《京报》夹缝里的消息："奉旨将《海国图志》全书及版片悉数销毁，严禁刊印传播"。
远处传来洋枪队搜捕的喧哗。林默突然笑了，他解开包袱露出里面浸泡过火油的《海国图志》手稿："烦请当家准备快船，我要顺流而下。"
当夜子时，载着林默的漕船在行至北运河拐弯处时突然起火。追捕的清军亲眼看见一个酷似林默的身影在烈焰中高举书卷，最终被滔滔河水吞没。
而真正的《海国图志》全本，此刻正藏在漕帮送往福建的米袋夹层里。林默站在另一艘开往上海的商船甲板上，望着渐行渐远的天津卫，手中紧攥着从青鸾面具夹层找到的最后线索——半张标注着"南京静海寺地宫"的西洋地图。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白银暗涌：1840》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TTRW/)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