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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异域启学,青鸾尺素

小说: 白银暗涌:1840   作者:徐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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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 新加坡、粤北某隐秘山谷

时间: 道光二十一年西月(1841年5月)

新加坡的“星火”据点,迅速从悲愤的情绪中抽离,投入了疯狂的学习状态。每个人都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不知疲倦地运转着。

“通译”李书恒(化名)凭借流利的英语和葡萄牙语,成为了最活跃的触角。他每日穿梭于新加坡的欧洲人聚居区、商馆、书店甚至教堂。他购买最新的英文报纸(如《新加坡自由报》),高价收购涉及工程、机械、造船、化学的书籍和图纸(哪怕只是零散的),与那些随船而来的工程师、退役军官攀谈,小心翼翼地套取着碎片化的知识。他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文字的报刊、图纸和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

“矩子”周墨轩(化名)则如同老僧入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前摊开着从国内带来的《天工开物》、《远西奇器图说》残本,以及“通译”弄来的英文版《大英百科全书》分册(机械卷)、一些蒸汽机原理的示意图。他时而凝神思索,时而奋笔疾书,试图用中国传统的格致思想去理解、融汇西方的机械原理。桌上堆满了演算的草纸和简陋的模型构件。

“百灵”柳莺(化名)展现出她出色的伪装和社交能力。她化身为富商之女或教会学校的助教,活跃于华人商会和教会圈子。她利用女性身份不易引人注意的优势,巧妙地收集情报,疏通关系,为“通译”和“矩子”获取资料提供掩护和渠道。更重要的是,她负责管理组织带来的有限资金,精打细算,确保据点运转和学习的持续。

“玄龟”顾文渊(化名)统筹全局,并负责与国内“烛龙”潜伏力量的秘密联络。他根据获得的信息碎片,不断调整学习方向和资源分配。同时,他开始着手规划更长远的路径:如何进入英国本土?如何进入工厂或学校进行系统学习?如何在海外建立更稳固的产业支持?

林默(化名林启东)则扮演着核心枢纽的角色。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通译”带回的各种信息,结合自身对西方制度和军事的了解,进行深度分析。他负责整理、归纳、提炼那些碎片化的知识,形成初步的学习纲要和报告。他尤其关注英军的编制、战术、后勤体系,以及西方列强的殖民政策和外交博弈。

这日,林默正在伏案疾书,将近期收集到的关于英军“坚船利炮”的技术要点(如铁肋木壳结构、蒸汽明轮推进、后膛装填线膛炮雏形等)进行归纳总结。突然,“玄龟”拿着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林默,国内密信,‘青鸾’寄来的。”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他立刻放下笔,几乎是抢过那封薄薄的信笺。信纸是一种特制的薄绢,上面是用蝇头小楷写就的密语。他强压着激动,迅速取出特制的药水涂抹,字迹缓缓显现。

信的内容很简短:

“启东吾弟:

安抵。薇居山中,清幽少扰。哑婆慈心,照料甚周。薇体渐安,神智稍复,能识花草,偶忆旧事片段,常念‘哥’。然畏生如故,唯近哑婆与我。山中岁月,静待春归。

粤局糜烂,非笔墨能述。琦善锁拿,奕山庸碌,败绩连连。五月底,英夷陷广州,迫签《广州和约》,索银六百万,清军退驻城外六十里。天朝颜面,扫地殆尽。然民间抗英之志未熄,三元里等处,乡民自发聚义,袭扰英夷,使其寝食难安,足见民心可用!

君等身负星火,任重道远。异域求学,险阻必多。望善自珍摄,心无旁骛。薇处一切有我,勿念。待得东风起,星火燎原时,再叙离殇。

青鸾 手书

道光廿一年西月廿三”

信很短,却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和深沉的情感。

林薇安好!在“青鸾”和哑婆婆的照顾下,身体在恢复,神智有好转迹象!这无疑是林默最大的慰藉!

广州陷落!《广州和约》!六百万两白银!清军退出广州城六十里!琦善被抓了,但换来的是更大的耻辱!林默的心如同被狠狠揪住,屈辱和愤怒再次涌起。

三元里抗英!民间的怒火在燃烧!这消息又让他看到了一丝不屈的希望。

最后,“青鸾”的叮嘱和承诺——“薇处一切有我,勿念”…这短短几个字,蕴含着多少默默的付出和沉甸甸的担当?那句“待得东风起,星火燎原时,再叙离殇”,更是包含了无尽的期许和难以言说的情愫。

林默将信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万里之外那清冷身影的温度和妹妹懵懂的思念。良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将信笺用油纸包好,贴身收藏。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新加坡河上川流不息的各国商船,望着远方辽阔而未知的大海。

大海的那一边,是破碎的故国,是血染的河山,是他魂牵梦萦的亲人。

大海的尽头,是强大的敌人,是先进的文明,是他们必须去征服的知识殿堂。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思念、悲愤、屈辱,都深深地压入心底,转化为眼底那簇愈发冰冷而坚定的火焰。他转身,拿起桌上那份关于英军铁甲舰设想的报告,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顾先生,请召集大家。我们需要重新评估学习计划,尤其是海军技术和现代冶金。英夷的‘坚船’,必须成为我们未来‘制夷’的利器!时间…不多了!”

星火在南洋的潮湿空气中顽强燃烧,而远在粤北的深山中,一朵名为林薇的小花,在“青鸾”的守护下,也在静待着春天。命运的长线,隔着千山万水,再次被悄然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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