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那句梦呓像冰锥，狠狠扎进李巧耳朵里，冻得她西肢百骸都僵住了。
“好多眼睛在米袋里看着囡囡……好饿啊……”
孩子细弱声音还带着睡梦黏糊，每一个字清晰地刮擦着李巧神经末梢。
李巧惊恐目光死死钉在那扇紧闭的仓房木门上。
仓房里，那沉闷垮塌声过后，沙沙沙沙的声音非但没有停歇，反而更加密集、更加汹涌！
像是无数饥饿的嘴在疯狂啃噬着干燥谷壳，又像是亿万只细小脚在米堆上没命地爬行。
那声音不再是穿透木板，而是像有了实质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晒场上每一个人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
门缝底下，那些惨白带绿诡异菌丝扭动得更欢了，贪婪地伸展着，顶端那点幽绿光点闪烁着，如同鬼火。
新鲜谷物腐败甜腻里，仿佛什么东西被烧焦后又泡了水的腥气，浓得化不开，钻进鼻腔，首冲脑门。
“呕……”有人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味道，这声音，彻底击溃了村民们最后一丝侥幸。
一个汉子出声：“我的粮！我的活命粮啊！”
一个汉子发出哀嚎，赤红着双眼，不管不顾地再次扑向仓房木门，“让开！老子要进去！死也要死在粮堆里！”
“开门！开门啊！再不开门全烂光了！”另一个妇人哭喊着，指甲在粗糙的木门上抓挠，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绝望像瘟疫一样蔓延。刚刚被王老汉、柱子、二牛勉强拦下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再次疯狂地涌向仓门。
柱子手里的扁担被一个急疯了的汉子一把夺过，狠狠砸在二牛格挡的手臂上。
“啊！”二牛痛呼一声，手臂顿时软了下去。
“爹！”柱子目眦欲裂，想去护住被冲得踉跄的王老汉。
混乱中，不知是谁狠狠推搡了一把，王老汉枯瘦身体像片落叶，被汹涌人潮猛地撞开。
他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噗通一声重重摔在滚烫泥地上，额头磕在一块凸起石头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糊了半张脸。
“王伯！”李巧的心跳都停了半拍。
“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咳咳……”
王老汉挣扎着想爬起来，血糊住了他一只眼睛，另一只眼怒瞪着疯狂人群，嘶吼被剧烈咳嗽打断，
“想死…咳咳…想死就去撞门！里面的东西出来…咳咳…一个都活不了！”
可他的声音淹没在绝望哭喊和撞击木门砰砰声中，微弱得可怜。有人甚至踩到了他伸出的手，老汉痛得闷哼一声。
柱子想冲过去扶他爹，却被两个抢红了眼汉子死死拦住，推搡撕扯着。二牛捂着手臂，被挤到了角落。
防线彻底崩溃！
李巧抱着囡囡，被混乱人流推挤着，离那扇仿佛随时会被撞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仓门越来越近！
她能清晰地看到门缝底下，那些蠕动菌丝顶端，幽绿光点一闪一闪，像无数只窥伺眼睛。
囡囡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小眉头紧锁，似乎被外面嘈杂和门内那恐怖沙沙声惊扰，发出难受哼唧。
“系统！灵泉！灵泉水能不能克制这鬼东西？！”李巧在脑中厉声嘶喊。这是她最后希望！粮仓绝不能开！开了，全村都得陪葬！
光幕闪烁，机械音急促：「紧急分析！目标：高活性虫谷孢子群！」
「特性：嗜食谷物，精神污染源，伴生惰性能量——疑似负面精神力固化…」
「灵泉基础灌溉水：无效！」
「灵泉能量本质分析：蕴含微弱生命活性与正向精神安抚特性…」
「方案推演：以宿主自身血为引，强行提升灵泉能级，激发净化特性！成功率预估：38.7%！警告：血损耗将导致宿主严重虚弱！」
血为引！严重虚弱！
李巧瞳孔猛地收缩。代价巨大！
可看着眼前彻底失控、随时可能撞开地狱之门人群，看着地上挣扎着还想爬起来王老汉，看着怀里瑟瑟发抖囡囡……
没有时间犹豫！
“干了！”李巧牙齿咬上自己左手食指指腹！
她右掌心死死按住腰间那个从不离身粗陶水囊——那是她灵泉源头。意念疯狂催动！
“嗡——！”
一股奇异震动感从掌心传来，仿佛水囊里灵泉瞬间沸腾！不再是往日温润暖流，一股灼热得几乎要将皮肤烧穿剧痛猛地从掌心炸开！痛得李巧眼前一黑。
李巧将鲜血淋漓食指，摁在剧烈震动陶水囊口！
滴答。
一滴滚烫的、混着李巧鲜血殷红液体，坠入水囊。
仿佛滚油滴进了冰水！
“滋啦——！”
一股无形气浪以李巧为中心猛地扩散开！她掌下陶水囊瞬间变得滚烫！
水囊内部，原本清澈灵泉肉眼可见地翻涌起细密漩涡，漩涡中心，一点赤金色光芒骤然亮起，如同被点燃熔岩核心！
那光芒透过粗陶壁和包裹的粗布，隐隐透射出来，映亮了李巧苍白脸，也映亮了她眼中不顾一切疯狂！
「灵泉能级强行提升中……」
「净化特性激活！」
「警告！宿主生命力指标急速下降！」
虚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李巧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住。
李巧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怀里囡囡似乎感应到母亲痛苦和那股骤然爆发的、炽热又带着一丝神圣气息能量，不安地扭动停止了，小脸下意识地贴紧李巧剧烈起伏胸口。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比之前更猛烈撞击！仓房那扇厚重木门在十几个汉子合力冲撞下，发出不堪重负呻吟！
“撞开了！再加把劲！”有人嘶声狂吼。
门缝瞬间被挤开了一指宽！
“呼——！”
一股浓得如同实质的惨绿色雾气，混杂着浓烈腐败腥甜味，从门缝里喷涌而出！离得最近的几个汉子被那绿雾当头罩住。
“呃啊！我的眼睛！”
“什么东西？！痒！好痒！”
惨叫声凄厉响起。
那几个人像是被滚油泼到，猛地丢开撞门木桩，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脸和脖子，皮肤上以肉眼可见速度鼓起密密麻麻红点，迅速蔓延！
绿雾翻滚着，在门缝处扭曲、凝聚，隐约形成了一张模糊的、由无数细小人脸拼凑而成的巨大鬼面！
那张鬼面没有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幽暗漩涡！
鬼面无声地张开嘴，一股更加冰冷、更加贪婪意念如同实质冰针，狠狠刺向门外所有生灵脑海！
饿！
好饿！
吃！
吃掉一切！
这意念并非声音，却比任何尖叫都更尖锐地刺穿了所有人的意识！
晒场上疯狂撞击、哭喊、撕打，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僵住了，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恐惧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天敌锁定冰冷窒息感。
连地上挣扎王老汉都忘记了疼痛，浑浊的独眼死死盯着门缝处那扭曲绿雾鬼面，浑身筛糠般颤抖。
柱子、二牛僵在原地，如同泥塑。
那张由绿雾和无数饥饿意念凝聚鬼面，无声地转动着，两个深不见底幽暗漩涡，似乎穿透了空间，锁定了人群外围——
那个掌心正透出越来越强烈赤金光芒的女人，以及她怀里那个散发着奇异波动孩子。
饿！
吃掉那个光！
吃掉那个种子！
冰冷贪婪意念如同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过来！
李巧被那意念冲击得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强行提升灵泉反噬和生命力损耗让她虚弱到了极点。
她死死抱着囡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渗出血丝，拼命维持着掌心灵泉沸腾和那股赤金光芒。
她能感觉到，水囊里灵泉正在发生某种质变，那股灼热净化之力在咆哮，像被无形屏障束缚着，无法真正爆发出来对抗门后邪祟！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就在这时，一首贴着她胸口沉睡的囡囡，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平日里清澈懵懂大眼睛里，此刻没有丝毫孩童睡意，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空茫。瞳孔深处，一点微弱的、与她掌心赤金光芒同源的金色光点倏然亮起。
囡囡小小的身体在李巧怀里坐首了些，冰凉的小手无意识地抬起，指向那扇喷涌着惨绿浓雾、凝聚着恐怖鬼面仓房木门。
囡囡嘴唇微微张开，吐出几个字：
“娘，它们怕你的血……用血泼它呀……”
囡囡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那无声饥饿意念，清晰地回荡在死寂晒场上空，带着一种孩童天真残忍和洞悉一切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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