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被粗暴撞开巨响,惊起远处枯树上几只乌鸦,发出刺耳呱呱声。
林寡妇带着七八个手持农具村民,气势汹汹地涌进李巧家这小得可怜院子,尘土飞扬。
囡囡吓得小脸煞白,死死攥紧李巧衣角,把小脑袋埋在她身后。
“搜!给我仔仔细细地搜!”林寡妇叉着腰,下巴抬得老高,三角眼里全是得色和狠厉,“那毒泥肯定就藏在这院里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几个被煽动来村民面面相觑,脸上有迟疑,更多是一种被恐惧和从众心理驱使盲动。有人看向李巧,眼神复杂,脚步还是跟着林寡妇动了。
眼看两个汉子就要朝堆放杂物墙角走去——那里正藏着刚焕发生机血筋草和那罐要命泥浆!
李巧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后背刚下去冷汗又冒出来。绝不能被找到!一旦找到,她百口莫辩!囡囡怎么办?那些等着草药救命村民怎么办?
电光石火间,李巧非但没有阻拦,反而向前一步,张开双臂,用自己单薄身子挡在所有人面前。
她声音凄厉绝望,带着破釜沉舟哭腔:
“搜!你们搜!尽管搜!”
她这豁出去架势,反倒把正要动手几人镇住,脚步一顿。
李巧眼泪说来就来,指着林寡妇,手指都在发颤,字字泣血:
“林婶子!你就这么容不下我们孤儿寡母吗?白天逼我去死,晚上还要带人来抄我家!这院里有什么?除了西面漏风墙,就是几捆烧锅都嫌烟大烂柴火!”
她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村民,眼神里是赤裸裸悲愤和控诉:
“那井边泥要真是剧毒,我沾手,此刻还能站在这里跟你们说话吗?我早就毒发死透了!
我刮那点泥,就是为活命,糊住快塌灶房,给我们娘俩一个能躺着等死地方!这也有错吗?”
她哭得身子软倒,半跪在地上,一把搂过吓呆囡囡,母女俩哭作一团,哭声在黄昏小院里显得格外凄凉无助。
“你们非要搜出个罪证才甘心?行!搜吧!搜出一点你们觉得是毒泥东西,不用你们动手,我李巧撞死在这院墙上,省得碍你们眼!”
她这话说得决绝无比,以命相搏气势一下子压住场子。
村民们动摇了。看看哭得几乎背过气母女,再看看这家徒西壁、一眼就能望到头破院子,能藏什么?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有人放下了锄头,面露不忍:“巧娘子,快起来,别这样……”
“是啊,林寡妇,是不是你看错了?这哪像藏东西样子?”
“为点泥巴,逼出人命就造孽了……”
林寡妇见势头不对,急得跳脚,尖声道:
“你们别被她骗了!这贱蹄子最会装相!她心里没鬼,干嘛拦着我们搜?那毒泥肯定——”
“林婶子!”李巧抬头,打断她,“你说我藏毒泥,好!若搜不出来,你怎么说?”
李巧盯着林寡妇道:
“你三番两次污蔑我,闯我院门,吓我孩儿!若搜不出来,你是不是该跪下给我和囡囡磕头认错?
是不是该赔我这被撞坏门闩?是不是该发誓从此不再踏进我家半步、不再寻我半点麻烦?!”
李巧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句比一句狠,首接将了林寡妇一军!
你们仗着人多势众欺负孤寡,若欺负错了,代价呢?
院子里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林寡妇身上。
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张着嘴,发不出声。跪下磕头?赔门闩?发誓不再招惹?这代价她付不起!万一真搜不出来呢?
李巧心在狂跳,手心全是汗。她在赌,赌林寡妇疑心重但胆子未必够大,赌村民那点未泯良知和怕事心理。
寂静。只有囡囡压抑抽噎声和风吹过破窗呜呜声。
终于,一个年纪稍长村民叹了口气,出来打圆场道:
“算了算了,都是乡里乡亲,闹成这样像什么话。巧娘子也不容易,林家的,你少说两句吧。”
“是啊,眼看天黑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为点莫须有事,不值当……”
有人开始往后缩,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林寡妇骑虎难下,脸色难看。
她恶狠狠地瞪李巧一眼,那眼神毒得能淬出汁来。
她不信自己错,眼下这情形,再闹下去,理亏就是她。
“哼!”她最终只能重重一跺脚,撂下句狠话,“你给我等着!别让我抓到把柄!”
说完,悻悻地推开院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其他村民也如蒙大赦,纷纷跟着溜出去,留下满地狼藉和那扇被撞坏门闩、吱呀作响破门。
危机暂时解除。
李巧瘫坐在地上。囡囡趴在她怀里,小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女儿带着哭腔说:“娘,囡囡怕。
“囡囡不怕,坏人被娘骂跑了。”李巧紧紧搂住女儿,轻声安抚,声音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颤抖。
她抬起头,看向墙角柴火垛方向——那里,藏着差点引来灭顶之灾希望之火。
夜色渐浓,月光透过破窗棂,冷冷地洒在地上。
确认外面再无声响后,李巧才小心翼翼地点起一小截珍贵蜡烛头,挪到墙角。
她屏住呼吸,轻轻拨开干柴,拿出那几盆血筋草。
烛光下,那株最壮实血筋草顶端,那抹嫩绿新芽顽强地向着微弱烛光探出头。其余几株也不再是死气沉沉,透着一股挣扎求活韧劲。
那瓦罐里红水泥浆,安静地待在角落。
李巧看着这一点点生机,白日里惊恐、委屈、愤怒慢慢沉淀下去,一种更为坚定东西从心底滋生出来。
这世道,软弱活不下去,退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她必须更小心,更强大。
她摸了摸囡囡睡梦中仍蹙着小眉头,又看了看那抹嫩绿。
希望虽微,却己种下。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再轻易夺走。
就在她吹灭烛火,准备搂着女儿歇下时,院外极远处,似乎传来一阵压抑咳嗽声和慌乱脚步声,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很快又消失在死寂夜里。
李巧心猛地一沉。
是错觉?还是井水毒,己开始发作?
下一个倒下的,会是谁?
她抱紧女儿,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毫无睡意。刚刚缓解紧迫感,以一种更沉重方式,再次压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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