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薄雾笼罩着死寂村落。
李巧几乎一夜未眠,眼皮下青黑透露着疲惫。
她仔细地将那几株越发茁壮、叶片边缘隐隐透出一丝奇异血线血筋草用更多干柴严实实盖好,连一点绿色都不露出来。
那罐混着灵泉泥浆陶罐,被她深埋在灶膛冷灰之下。
做完这一切,她的心才稍稍安定几分。袖袋里,还藏着几片偷偷掐下嫩叶和一点点泥屑,用不同破布包着,分开藏匿。
经历过昨夜,她深知这一点点生机能带来福与祸。
囡囡醒了,小声喊着饿。
李巧蒸了最后一个掺杂着大量野菜和麸皮窝头,掰大半个给女儿,自己只啃一小口,粗糙食物刮过喉咙,带来一丝真实饱腹感,也提醒着粮食即将告罄残酷。
“娘,牛娃弟弟好了吗?”囡囡仰起脸,小声问。昨夜门外动静,孩子似乎也感知到一二。
李巧心里一紧,摸摸女儿头道:“不知道,囡囡,这事出去千万不能提,跟谁都不能说,记住了吗?”
囡囡似懂非懂,看到娘亲前所未有严肃表情,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极其轻微、急促脚步声,不是一个人,像是好几个人,却又刻意放轻,带着一种鬼鬼祟祟意味。
李巧浑身汗毛倒竖,站起一把将囡囡护到身后,抄起墙角那根顶门棍。
是林寡妇带人来了?来抢“药”?还是来问罪?
脚步声停在院门外,没有像林寡妇那样粗暴地砸门。
短暂寂静后,是压得极低、带着哭腔和急切声音:
“巧娘子,巧娘子开开门,是我们。”
“求求你,行行好。”
声音杂乱,有好几个妇人,李巧依稀辨认出,有昨晚张嫂声音,还有另外两个平日里还算和善、同样胆小沉默邻家婶子。
李巧心沉了下去。最担心事情,还是发生了。
张嫂没有守口如瓶?或者只是牛娃变化,根本瞒不住毗邻而居、时刻关注着彼此生死眼睛?
她不敢开门,隔着门板,声音冷硬:“你们聚在我家门口干什么?我家没粮也没水,快走吧!”
“不是,巧娘子,不是要粮。”张嫂声音带着哭过后沙哑,奇异有一点点活气,“牛娃退烧、咳嗽轻了!巧娘子,你那药,你那泥渣子真有用!”
另一个妇人立刻接口,声音充满绝望中渴望:
“巧娘子,我家石头也咳得快喘不上气,浑身滚烫!求求你,也给我一点那泥渣子吧!就一点!我给你磕头!”
“还有我家男人,躺床上起不来,巧娘子,救救命吧!”
哀求声、压抑哭泣声隔着薄薄门板传来。
李巧手指死死抠着门栓。她不是圣人,她首先想护住是自己和囡囡。
那种眼睁睁看着人命在眼前消逝,她做不到无动于衷煎熬,尤其是在自己有能力做点什么时,这让她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
李巧压下翻腾情绪,声音依旧又冷又硬,带着刻意不耐烦:
“你们胡说什么!我昨天就跟张嫂说了,那是糊墙刮下来脏泥渣子,硌手没用才扔的!
牛娃好了是他命大,造化好!关我那泥渣子什么事?我再说一遍,我没有药!没有!”
门外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绝望哀泣。
“巧娘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都是乡里乡亲的。”
“我们知道你肯定有办法,井边泥…”
“闭嘴!”李巧厉声打断最后那句话,心头骇浪滔天,果然有人猜到井边泥!“谁再敢胡咧咧井边事,我现在就撞死在这门上,你们什么都别想得到!”
她的决绝和狠话暂时镇住门外人。
李巧急速喘息着,脑子飞快转动。不能给,但不能一点不给。一点希望都不给,这些人绝望之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林寡妇再一煽动……
她咬着牙,从袖袋里摸出那两个最小布包,每个里面只有几乎看不见的一丁点泥屑和半片枯瘦小叶子。
她拔开门栓一条细缝,看也不看外面,将两个小布包飞快地扔出去。
“滚!拿走!这是我家灶台最后一点刮下来灰渣和不知名烂草叶子!有没有用我不知道!再敢来,我就去里正那撞死,说你们逼我交出根本不存在东西,逼我去死!”
话音未落,她合上门栓,后背死死抵住门板。
门外响起争夺和压抑哭泣声,很快,脚步声仓皇地远去。
院里恢复寂静,李巧知道,这只是表象。
她给出不是希望,而是点燃更大贪婪和绝望火种。那一点点微末“药”,对于这么多中毒深重人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她瘫坐在地上,望着小院里依旧龟裂土地,心中一片冰凉。
灵泉能催生植物,能混合出奇异“解药”,但它救不了所有人,更填不饱所有人肚子。
井水毒发人越来越多,粮食彻底断了。村里最后一点秩序,即将因这突如其来“瘟疫”和彻底无粮而崩溃。
囡囡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用小手擦她脸上汗:“娘,你难受吗?”
李巧一把抱住女儿温软小身子,将脸埋在她瘦弱肩膀上。
难受?她心里堵得像压了一块巨石。
李巧抬起头,目光扫过墙角干柴下掩盖生机,又看向院外无声流淌绝望。
这小小院落,再也藏不住秘密,也挡不住即将涌来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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