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树荫下的放手
老槐树的影子斜斜地铺满“共生里”的青石板时，林辰第一次觉得，手里的拐杖有些多余。
不是体力变好了——是院子里的动静让他忘了年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指挥着硅基少年和能量孩童，把一筐星尘种搬进育苗棚，孩子们的笑声撞在蓝花楹的花瓣上，碎成一片叮叮当当的响。安安刚从火星回来，正蹲在棚边检查幼苗，鬓角的白发沾着红色的尘土，动作却和年轻时一样利落。
“平衡系统又出小岔子了。”安安首起身，笑着擦了把汗，“小李他们在月球吵了半宿，最后还是按‘共生里’的老规矩办的——各退一步，留个缓冲带。”
林辰的目光落在育苗棚的新梁上。那根梁是用泽尔星系的硅基合金做的，却特意保留了地球木材的纹理，是硅基工程师和地球木匠一起打磨的，接缝处还刻着朵小小的蓝花楹，一半银蓝一半淡紫。
“当年我们争‘共生因子该优先服务人类还是植物’，吵到掀桌子。”秦婉端着新泡的星尘茶走过来，茶杯沿的豁口和当年那套粗瓷茶具一模一样，是特意仿造的，“最后还不是靠张婶说‘先浇水，水够了啥都好说’？”
张爷爷的烟斗在梁上敲了敲，烟灰落在安安带来的火星土壤里。“你们这代人，比我们省心。”他的声音慢悠悠的，“我们当年是摸着石头过河，你们是踩着我们的脚印，还能顺便修修桥。”
正说着，老陈拄着新拐杖走进来。他的新拐杖是用蓝花楹树干做的，杖头雕着朵盛开的花，是安安亲手刻的。“博物馆的布展方案定了，”他把图纸递给林辰，手指在“老物件展区”那页顿了顿，“我那块布，就挂在你们的洒水壶对面，让来看的人都知道，错了能改，恨能变成爱。”
图纸上，博物馆的平面图像朵巨大的蓝花楹，中心是“共生里”的微缩模型，西周的花瓣分别标注着“地球展区”“泽尔展区”“织女星系展区”……最外围的花瓣，留着片空白，标注着“留给未来的新朋友”。
“小李他们还在为‘空白区该怎么设计’吵呢。”安安看着图纸笑，“有人说该画宇宙星图，有人说该留块黑板让参观者自己画，像极了当年我们争‘种子该送多少颗’。”
林辰突然把拐杖递给硅基少年。“帮我放起来吧，”他站起身，虽然动作有些蹒跚，却走得很稳，“以后用不上了。”
所有人都愣了愣。林辰走到育苗棚，拿起一把小铲子，在新翻的土里挖了个坑。“当年我总怕你们做不好，”他的声音里带着释然，“现在才明白，怕你们做不好，其实是怕自己没用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粒种子，是用地球蓝花楹和守望者文明星尘种杂交的新品种，种皮上的纹路像条连接地球与宇宙的路。“这粒种子，该你们种了。”他把种子递给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我们这代人能做的，就是把坑挖好，剩下的浇水、施肥、等花开，都得靠你们。”
小姑娘的小手握着种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坑里。安安帮她盖上土，老陈用新拐杖轻轻压实，张爷爷往土里浇了点星尘茶，秦婉摘下片蓝花楹花瓣，放在土堆上做记号。
硅基少年的光学镜头记录下这一幕，能量孩童的光球在旁边闪烁，像在鼓掌。林辰看着孩子们围着新苗叽叽喳喳，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们这代人追求的“平衡”，其实早己在下一代的日常里，变成了本能。
夕阳穿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林辰坐在石凳上，看着安安和老陈讨论博物馆的细节，看着孩子们给其他幼苗浇水，看着硅基少年用机械臂模仿张爷爷的动作松土。
他知道，该放手了。最好的守护，从来不是把他们护在翅膀底下，是看着他们张开自己的翅膀，哪怕飞得歪歪扭扭，哪怕会遇到风雨，却能带着前辈的勇气和智慧，飞得更高，更远。
石桌上的《宇宙共生手册》被风吹开，最新的一页，是小李他们写的：“共生不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是前人栽树，后人接着栽，让树成林，让风带着种子，去更多的地方。”
林辰合上手册，把它放进储藏室的木箱，和那把裂了口的洒水壶、老陈的布、天文学家的星图放在一起。箱子锁好后，他把钥匙交给了安安。
“锁不用换，”他说，“以后你们有了新东西，还能接着往里放。”
走出储藏室时，蓝花楹的花瓣正落在每个人的肩头。林辰抬头望去，老槐树的枝叶间，能看见遥远的星空，像无数双眼睛在微笑。他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快要落幕了，但属于宇宙共生的故事，才刚刚进入最精彩的篇章。
而他们能做的最好的告别，就是站在树荫下，看着后来者的背影，笑着说：
去吧，去让宇宙开满花。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回来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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