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江的水是青黑色的，像司马丹门药库里泡着毒草的坛子。
洛漓坠江的瞬间，腕间那只裂了三道缝的枯脉镯突然发烫，烫得她差点松了攥着发簪的手。簪尖淬了"蚀骨草"的汁液，是她给嫡母准备的"嫁妆"——与其被塞进七皇子南宫昭的后院当药引，不如拖着那个据说要吸她血脉的病秧子同归于尽。
"扑通"一声闷响，江水灌进鼻腔时，她看见上游漂来个东西。
不是浮木，是具"尸体"。
黑衫被血泡得发胀，腰间挂着枚墨色玉佩，玉佩上的"离"字在浑浊的水里忽明忽暗。更扎眼的是他左手腕上的胎记，暗紫色的纹路像条死蛇盘着，洛漓在洛家族谱的禁页上见过类似的图——标注着"幽冥魔族，见则诛之"。
尸体突然动了。
那人猛地攥住她的脚踝，力道大得像铁钳。洛漓呛着水踢他，发簪在挣扎中划破了他的手背，血珠滴进江里，竟泛起细碎的蓝金色涟漪，像极了司命殿壁画上的"星辰碎"。
"放手！"她咬着牙去掰他的手指，却发现他掌心烫得惊人，那道魔纹胎记正顺着伤口往她指尖爬。
腕间的枯脉镯突然炸开银亮的光，像张网把两人兜在一起。洛漓看见镯身的裂缝里渗出黑土般的雾气，卷着半片牛角状的东西——那是她三天前在黑礁镇捡的，当时只当是块普通兽骨。
"咳..."男人咳出半口血，睁眼的瞬间，洛漓愣住了。
那双眼睛很亮，亮得不像死人。瞳孔深处翻涌着暗紫色的光，却在看清她脸时，突然褪去了戾气，只剩下某种...困惑？
他松开手，转而抓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插着半截断剑。洛漓趁机游开，却被一股暗流卷着撞回他怀里。这次她摸得真切，他怀里揣着个冰凉的东西，形状像个小陶壶，壶身上刻着倒转的星辰。
"枯脉..."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是洛家人？"
洛漓心头一紧。她的"枯脉"是洛家最大的秘密——天生无法凝聚玄炁，被视为"废体"。除了家族核心，谁会知道？
她反手将发簪抵住他咽喉："你是谁？"
男人没答，只是盯着她腕上的枯脉镯，眼神复杂。江面上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夹杂着洛家族丁的呼喊："找！嫡母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嫡母派来抓她回去成亲的人。
男人突然拽着她往江底沉："想活就闭嘴。"
他的手很烫，魔纹胎记贴在她手背上，像块烧红的烙铁。洛漓看见他怀里的陶壶在发光，壶口旋转出小小的漩涡，竟把周围的江水都吸了进去。
这是...芥子空间？
她正愣神，男人突然闷哼一声，断剑又往里没了半寸。他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倒出粒灰扑扑的丹药往嘴里塞，却被呛咳震得掉在洛漓面前。
丹药滚到她手心，刻着两个字：蚀骨。
这是司马丹门的禁药，据说能蚀骨换血，代价是九死一生。
"吃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江面上的火把越来越近，丁家的玄炁波动己经能感觉到了。洛漓看着手心里的蚀骨丹，又看看男人胸前不断涌出的血——那血滴在陶壶上，竟让壶身的星辰纹亮得更刺眼。
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她枯脉镯时说的话："洛家欠你的，总有一天，会有人带着'蚀骨'来还。"
洛漓攥紧丹药，在男人错愕的目光中，咬碎了它。
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往下滑，瞬间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她的经脉。与此同时，男人手背上的魔纹突然爆发出强光，与她腕间的枯脉镯产生共鸣。
蓝金色的血与她的红血交融，滴在那半片牛角上。
洛漓在失去意识前，看见枯脉镯的裂缝里，长出了第一缕黑色的嫩芽。而男人怀里的陶壶，正贪婪地吞噬着他们交融的血珠，壶口的漩涡，悄然扩大了一圈。
江面上，洛家族丁的船驶过，谁也没发现，三丈之下的江底，有两个本该是"死敌"的人，正被同一种力量，捆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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