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园的雾是甜的。
甜得像司马丹门最劣质的蜜饯，却在舌尖泛着苦，洛漓刚踏进去三步，就觉得头晕目眩——这雾里掺了"迷魂草"的粉末，专门用来对付想偷药的低阶修士。
"屏住呼吸。"玄戈拽了她一把，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玉瓶，倒出三枚黑色的药丸，"含着，能解百毒。"
洛漓接过药丸，指尖触到他的皮肤，惊觉他手背上的魔纹又蔓延了半寸，暗紫色的纹路里渗出细密的血珠，滴在青石板路上，瞬间被雾气吞噬。
"你的伤..."
"闭嘴。"玄戈打断她，将第三枚药丸塞进自己嘴里，动作利落得不像个重伤之人。
欧阳墨跟在后面，手里的听雪盏转个不停，琉璃盏里的雪花凝结成薄片，片上浮现出蜿蜒的路径："续骨草在东北角，那里有司马家的护阵，得小心。"
洛漓盯着他的听雪盏："你的空间能探阵？"
"不是空间，是共鸣。"欧阳墨指尖敲了敲盏沿，"听雪盏能录下阵法的玄炁波动，就像...把声音刻在冰上。"他忽然笑了，"比你的枯脉镯好用吧？至少不会乱长东西。"
洛漓猛地攥紧手腕。她能感觉到，枯脉镯里的那株透明小花正在发抖，像是怕极了欧阳墨的声音。
绕过一片种满"腐心草"的药田，东北角果然出现了淡金色的光罩。光罩上流动着丹纹，组成复杂的图案，正是司马丹门的"锁灵阵"——专门用来防止灵植的灵气外泄。
"这阵得用'破阵丹'才能打开。"欧阳墨抱着胳膊看热闹，"你们有吗？"
玄戈没理他，只是盯着光罩上的丹纹，突然道："洛漓，你来看。"
洛漓凑过去，发现光罩上的丹纹里，混着极淡的黑色纹路，和她炼废的蚀骨丹丹渣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是腐心丹的残渣。"她脱口而出，"有人用腐心丹的药性污染了锁灵阵！"
司马丹门以丹道立足，最忌讳的就是丹药污染。是谁敢在他们的地盘上动手脚？
欧阳墨的听雪盏突然发出嗡鸣，琉璃盏里的雪花片炸裂开来："不止，这阵里还藏着别的东西。"
话音刚落，光罩突然剧烈震动，里面传出"哞"的一声低鸣，震得洛漓耳膜生疼。枯脉镯里的透明花瞬间凋零，那半片囚牛断角从镯缝里滚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囚牛！"欧阳墨眼睛一亮，"它被关在阵里！"
光罩内的景象越来越清晰：一株半人高的续骨草旁边，蜷缩着团模糊的黑影，形状像头牛，却长着鹿的角，正是《山海经》里记载的"囚牛"——传说中最爱音乐的神兽。
可这头囚牛浑身是伤，角断了半截，身上的毛都在脱落，看起来虚弱极了。
"是司马衍。"玄戈突然开口，"他在养囚牛，用腐心丹的药性压制它的灵智。"
洛漓想起司马丹门的那位丹痴长老，据说为了炼出"长生丹"，什么都敢试。难道他想用囚牛的灵血炼丹？
"破阵丹我没有，但我能改阵。"洛漓突然道，"锁灵阵的丹纹里有蚀骨草的药性，我能引它反过来吞噬阵法。"
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丹炉，正是她在药田当仆役时偷偷藏的。玄戈立刻会意，将掌心的血滴在炉底——他的血碰到丹炉，竟燃起淡紫色的火。
"你要用魔火炼阵？"欧阳墨皱眉，"疯了？这会惊动整个司马家的！"
"不然就看着他死。"洛漓头也不抬，指尖捏起地上的囚牛断角，往丹炉里扔，"而且，我猜司马衍就在附近看着。"
她故意提高声音，果然看见西边的药田深处，有片叶子动了动。
丹炉里的火突然暴涨，淡紫色的火焰舔舐着囚牛断角，发出"滋滋"的响声。光罩上的黑色纹路被火焰吸引，像蛇一样往丹炉里钻，锁灵阵的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哞——"阵里的囚牛又发出一声鸣叫，这次却带着解脱的意味。
就在光罩即将破碎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住手！"
司马衍拄着拐杖从药田深处走出来，白胡子气得发抖，指着洛漓："你个洛家小丫头，竟敢毁我丹阵！"
他身后跟着两个司马家的弟子，手里都握着丹瓶，瓶里晃动着黑色的液体——正是腐心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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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衍脸色一变："胡说八道！这孽畜是上古凶兽，我是在镇压它！"
"镇压？"欧阳墨笑了，听雪盏突然对准司马衍，琉璃盏里传出清晰的声音——是他和一个黑衣人对话："...只要取了囚牛的灵核，南宫皇子的禁术就能成...""...别让洛家和墨家的人碍事..."
南宫皇子？是逼她成亲的七皇子南宫昭？
司马衍的脸瞬间惨白，挥杖就朝欧阳墨打去："竖子敢尔！"
玄戈侧身挡在欧阳墨面前，胸口的断剑被杖风扫中，疼得他闷哼一声。洛漓趁机将丹炉里的火焰引向光罩，只听"咔嚓"一声，锁灵阵碎了。
阵里的囚牛猛地站起来，断角对着司马衍，眼中闪过红光。续骨草的叶子突然卷起，将司马家两个弟子手里的丹瓶卷碎，黑色的液体溅在地上，冒出刺鼻的黑烟。
"快走！"玄戈拽着洛漓往续骨草跑，囚牛却突然挡在他们面前，低下头，用没断的那只角，轻轻碰了碰洛漓的枯脉镯。
枯脉镯突然爆发出银亮的光，镯里的黑土疯狂扩张，瞬间将续骨草和囚牛的半截灵体都吸了进去。透明花重新绽放，这次竟结出了小小的青色果实。
"它...认主了？"欧阳墨瞪大了眼睛，"囚牛可是古阶神兽，怎么会认一个枯脉？"
洛漓也懵了，只觉得手腕沉甸甸的，镯子里传来温暖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蹭她的意识。
司马衍见势不妙，转身就想跑，却被玄戈拦住。玄戈拔出胸口的断剑，剑尖滴落的血在地上画出个简单的阵图——正是幽冥壶上的星辰纹。
"司马长老，你的账还没算。"玄戈的声音冷得像冰，"用腐心丹害了多少人？"
司马衍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信号弹，往天上一扔："来人！有魔族闯入蚀骨园！"
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司马家的护卫队到了。
欧阳墨拽着洛漓往药田深处跑："傻站着干什么？想被当成魔族一起抓？"
玄戈断后，断剑挥舞间，淡紫色的魔火将追来的护卫逼退。洛漓回头时，正看见他手背上的魔纹蔓延到了脖颈，像条暗紫色的蛇，在晨光里闪着诡异的光。
跑出蚀骨园时，洛漓的枯脉镯突然发烫，青色果实裂开，掉出粒种子。种子落在地上，瞬间长成小小的树苗，苗上挂着块木牌，上面写着：归藏。
这是...归藏碑的种子？
欧阳墨的听雪盏突然"啪"地碎了，碎片里滚出颗黑色的珠子，珠子上刻着"南宫"二字。
"是七皇子的'锁魂珠'。"他捏碎珠子，"看来，他不止想要你的血脉，还想要囚牛的灵核。"
洛漓心头一沉。她好像掉进了个巨大的网里，洛家、墨家、南宫皇族、司马丹门...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的枯脉，盯着玄戈的魔纹，盯着那只不知为何认主的囚牛。
玄戈捂着胸口走过来，脸色白得像纸，却还是把一株续骨草塞给她："炼药。"
洛漓接过续骨草，发现草叶上沾着点蓝金色的血——是玄戈的血。血珠落在她手心，竟慢慢渗入皮肤，和她的血脉融在了一起。
远处传来更密集的脚步声，这次不止是司马家的人，还有南宫皇族的玄甲卫。
"往东边走。"欧阳墨指着江的方向，"那里有艘船，能出黑礁镇。"
洛漓看着玄戈越来越差的脸色，又摸了摸发烫的枯脉镯，突然道："我们去青丘。"
玄戈和欧阳墨都愣住了。
"囚牛是妖族神兽。"洛漓握紧手里的续骨草，"青丘妖国一定有人知道，为什么它会认我这个'枯脉'为主。"
玄戈盯着她，瞳孔深处的暗紫色慢慢褪去，露出点极淡的暖意："好。"
欧阳墨耸耸肩："反正我也没地方去，就陪你们疯一趟。"
三人转身往江边跑时，洛漓回头望了一眼蚀骨园的方向。司马衍被玄甲卫押着，嘴里还在喊："她是洛家的钥匙！不能让她跑了！"
钥匙？什么钥匙？
风里传来枯脉镯的轻响，像是在回答她的疑问。洛漓低头，看见镯里的归藏树苗上，新长出了片叶子，叶上画着半张地图，终点指向——青丘妖国的万兽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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