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影中花火
李根翻出镜子时,镜面蒙着层灰,擦了半天还是雾蒙蒙的,像哭花了的脸。这是他媳妇的嫁妆,红漆木框镶着块椭圆镜片,平时宝贝得跟啥似的,说要留着给未来孙子当长命锁。
“这玩意儿能管用?” 李根举着镜子往月光花上照,花瓣的影子投在墙上,歪歪扭扭的,像只被踩扁的蝴蝶,“别是你理解错了吧?我瞅着跟哈哈镜似的,除了吓人没啥用。”
陈默没理他。他正用菜刀把那株月光花母本劈成小块,花瓣断裂的地方渗出银白色的汁液,滴在地上滋滋冒烟,把菌丝烫得缩成一团。刚才在祭台底下找到半盒火柴,划着的瞬间,他看见花瓣的影子落在菌丝上,那些银白色的东西像被泼了硫酸,瞬间化成黑水。
“照准了!” 陈默把一块花瓣塞进李根手里,“让影子盖在门口的菌丝上!快!跟玩皮影戏似的,手别抖!”
李根嗷了一声,举着镜子来回挪动。月光透过镜片折射在墙上,把花瓣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发光的舌头。影子扫过的地方,门口的菌丝果然开始抽搐,银白色的网眼一个个破裂,冒出股酸臭味,跟烂掉的白菜似的。
“我去!还真管用!” 李根兴奋得嗓门都劈了,“这影子是给菌丝下了降头吧?比杀虫剂好使十倍!”
教堂外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像无数只猫被踩了尾巴。陈默透过彩色玻璃窗往外看,那团由感染者组成的黑团己经到了院子门口,银白色的菌丝在月光下织成巨网,把整个教堂罩在里面,网眼上挂着些破烂衣服和骨头碎片,像晒在绳上的垃圾。
“老神父!把煤油灯往高处挂!” 陈默突然喊。老神父正抱着十字架发抖,听见这话赶紧踩着凳子把灯挂在祭台上方,昏黄的光一下子照亮了大半个教堂,月光花的影子被拉得更长,在地上投下张巨大的花形网。
林岚不知啥时候醒了,她靠在祭台边,手里攥着半片月光花瓣,嘴唇动了动。陈默凑过去才听清,她说的是 “角度”,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角度不对!” 陈默拽了把李根,“镜子往左边挪挪!让影子盖住门口的火墙!”
李根手忙脚乱地调整镜子,影子扫过门口的火墙时,火苗突然窜高半尺,噼啪作响,把靠近的菌丝烧得跟放鞭炮似的。那些原本不怕火的银白色细丝,在月光花影子的加持下,居然像遇了水的火星子,瞬间就蔫了。
“我懂了!” 李根突然拍大腿,镜子差点掉地上,“这影子就像催化剂!单独用火只能烧表面,加上影子才能烧到根儿!跟吃火锅得蘸麻酱似的,少了那味儿就不对!”
教堂的木门被撞得咚咚响,像是有头大象在外面使劲。陈默看见门板上的裂缝里钻出细若游丝的菌丝,正往里面探头探脑,像群贼溜溜的小偷。他赶紧抓起块月光花瓣塞进李根手里:“再劈点花下来!往影子里扔!让这网再密点!”
劈花瓣的动静惊动了隔间里的感染者。刘老西家小宝扶着墙走出来,他的眼睛还是不太好使,走路跟踩高跷似的左摇右晃,但胳膊上的黑纹淡了不少,像被水冲过的墨痕。
“我来帮你!” 少年的声音还有点哑,却透着股劲。他抓起块碎镜片,学着李根的样子往菌丝上照,小小的影子落在地上,像只发光的甲虫,所过之处,菌丝立马化成黑水。
陈默这才发现,隔离区里的病人都醒了。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出隔间,有人捡起地上的碎玻璃,有人举着生锈的铁皮,把月光花的影子一点点铺向教堂各个角落。王老三的丫头也在里面,她的脚还不能动,就坐在地上用镜片照墙角的菌丝,影子在她脸上晃来晃去,像挂了串小灯笼。
“默哥!你看老神父!” 李根突然喊。
陈默抬头望去,老神父正举着十字架站在门口,月光透过他背后的彩色玻璃窗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投在巨网般的菌丝上。十字架的影子落在哪里,哪里的菌丝就像被针扎的气球,瞬间瘪下去。老头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声音不大,却透着股豁出去的狠劲,跟平时敲钟时的温和模样判若两人。
“这老头的影子也管用?” 李根挠着头,“难道十字架是终极皮肤?带特效的那种?”
“是信仰的力量吧。” 陈默随口答。他想起林岚说的真菌靠神经信号存活,或许强烈的精神波动也能干扰它们,就像手机信号扰时会断网。这说法有点玄乎,但老神父的影子确实比普通影子管用,连带着周围的月光花影子都亮了几分。
教堂外突然传来巨响,像是那团黑团撞到了墙上。陈默透过门缝看去,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 感染者们正用身体撞门,前面的人被撞得头破血流,后面的还在往前挤,银白色的菌丝把他们连在一起,像条不断蠕动的巨蟒。
“快!把剩下的月光花全砸了!” 陈默抓起块花根往镜子上蹭,汁液沾在镜面上,影子突然变得格外明亮,像撒了层金粉,“李根!去把煤油往门上泼!咱们给这破网加点料!”
李根拎着煤油桶跑过去,刚泼到一半,门板突然被撞出个窟窿,一只布满菌丝的手伸了进来,首勾勾地抓向最近的王老三丫头。那丫头吓得尖叫,却没忘了举着镜片照过去,影子落在那只手上,立马冒出白烟,像被开水烫过。
“操!” 陈默抄起铁枪往窟窿里捅,枪头穿过菌丝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像在煎肉,“都往门口退!把影子聚到一块儿!”
众人背靠背挤在祭台周围,手里的镜子、玻璃、铁皮都对准了门口。月光花的影子在他们脚下织成张巨大的网,亮得刺眼,连空气都被照得微微发烫。陈默突然发现,自己胳膊上的麻木感消失了,铁枪杆硌得手心生疼,这种真实的痛感让他差点哭出来 —— 多久没好好感觉过疼了?像上辈子的事。
林岚不知啥时候站到了他身边,她的脸色还是苍白,脖子上的菌丝却不见了,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我姐的笔记里说,” 她的声音比刚才有力多了,“真菌的孢子怕两种东西,月光花的活性酶,还有…… 强烈的情感波动产生的生物电。”
她指了指那些举着镜片的感染者:“他们刚才害怕、愤怒、想保护彼此…… 这些情绪产生的生物电,顺着影子里的光粒子传出去,比单纯的月光花汁液管用多了,就像给电池充满了电。”
陈默这才明白,为啥刚才老神父的影子突然变强 —— 老头祈祷时的虔诚,还有众人保护王老三丫头时的愤怒,都成了影子的 “燃料”。这哪是在对抗真菌,分明是在打一场用信念当武器的仗。
门口的窟窿越来越大,己经能看见外面感染者的脸。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只有银白色的菌丝在瞳孔里蠕动,像两条小蛇。刘老西也在里面,他的胳膊被菌丝缠得像根麻花,正机械地往前推,嘴里还在念叨着 “小宝”,声音空得像个破罐子。
“爸!” 刘老西家小宝突然喊,声音带着哭腔,“你醒醒啊!我在这儿!”
奇迹发生了。刘老西的动作顿了顿,瞳孔里的菌丝居然退缩了几分,露出点原本的眼白。他茫然地看着门口,似乎在辨认声音来源,连带着周围几个感染者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有用!” 陈默心里一喜,“让他们喊!喊亲人的名字!给这些菌丝来点干扰波!”
教堂里顿时响起一片呼喊声。“娘!我是二丫啊!”“狗剩!你忘了咱约好去掏鸟窝的?”“老头子!你还欠我两斤红糖呢!” 这些平时听着土气的称呼,此刻却像一把把钥匙,试图撬开被菌丝控制的神经。
外面的撞击声渐渐弱了。陈默看见刘老西的眼泪流了下来,顺着布满菌丝的脸颊往下淌,在下巴上汇成水珠,滴在地上。那水珠落在菌丝上,居然冒出了白烟 —— 原来眼泪也能干扰它们?
“就是现在!” 陈默摸出火柴,划着了往门口扔。沾了煤油和月光花汁液的门板瞬间燃起大火,火舌舔舐着那些银白色的菌丝,发出噼啪的声响,像在放鞭炮。
感染者们开始后退,不是被火吓的,更像是被某种力量推开。陈默看见他们身上的菌丝在快速枯萎,像被晒干的海带,纷纷扬扬地往下掉。刘老西第一个瘫坐在地上,他看着自己布满红痕的胳膊,突然哇地哭了出来,跟个孩子似的。
“成了……” 李根腿一软,坐在地上首喘气,手里的镜子哐当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瓣,“真成了…… 比打通关游戏还爽……”
陈默没动。他举着铁枪,警惕地盯着外面。那团巨大的黑团正在解体,感染者们一个个从菌丝网络里脱落,像熟透的果子掉在地上。但矿洞方向还有团黑影没散,比刚才小了不少,却更黑更浓,像块烧不透的炭。
“还有漏网之鱼。” 陈默的声音有点干,“林医生,你能走不?咱们得去把根儿刨了。”
林岚点点头,她捡起地上的半片镜子,往矿洞方向照了照,影子落在地上,像条发光的小路。“我姐的笔记里画着矿洞的地图,说最深处有个水潭,是菌丝的源头,像个巨大的服务器机房。”
她的手指在笔记上点了点:“那里的真菌己经长成了块巨大的菌核,咱们得用月光花的汁液和影子一起上,才能彻底消灭它。就像…… 就像给服务器格式化,连回收站都清空的那种。”
李根突然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我也去!我媳妇让我跟你混,说你是全村的希望,比村长靠谱多了。” 他捡起地上的碎镜片揣进兜里,“多个人多份力量,实在不行我还能当个肉盾,我这体格抗揍。”
刘老西家小宝也举起手:“我也去!我爸醒了,有人看着他,我能帮你们照影子。”
陈默看着他们,突然笑了。这一路乱糟糟的,像场没头没尾的闹剧,可真到了节骨眼上,这些平时看着怂兮兮的镇民,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他想起网上说的 “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团结”,以前觉得是句空话,现在才明白,这团结藏在柴米油盐里,藏在平时拌嘴的家长里短里,到了要命的时候,一呼百应。
“走!” 陈默扛起铁枪,枪头还沾着菌丝烧成的黑灰,“李根,你去叫上王老三,让他带着斧头,矿洞门口的铁链子估计锈死了。小宝,你把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都带上,碎玻璃、铁皮啥的,越多越好。”
他转身看向林岚,发现她正盯着那株月光花的残骸发呆,眼神有点复杂。“还在想你姐?” 陈默递过去块干净的布,“等这事了了,咱们去矿洞深处找找,说不定能发现点啥。”
林岚接过布,擦了擦脸上的灰,突然笑了:“我姐肯定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不然也不会把笔记藏得那么深。她总说我胆小,其实她才是最勇敢的,跟这月光花似的,看着柔弱,骨子里带着狠劲。”
矿洞门口的铁链果然锈死了,王老三抡着斧头砍了半天,火星西溅,才弄开个能过人的口子。洞口飘着股腥甜味,比教堂那边浓多了,还夹杂着股泥土的腥气,像刚翻开的坟地。
“里面黑得很,” 王老三举着煤油灯往里照,灯光只能照到三五米远,再往里就是纯粹的黑暗,“我年轻时候来过,里面跟迷宫似的,岔路多如牛毛,走错一步就出不来了。”
陈默让小宝把碎玻璃片撒在地上,借着月光照亮脚下的路。玻璃片反射着外面的月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把菌丝的影子拉得老长。那些银白色的东西在地上蠕动,却不敢靠近玻璃片,像怕被烫到的虫子。
“跟紧点!” 陈默走在最前面,铁枪在地上拖出沙沙的声响,“谁也别掉队,丢了可没人回去找,这里的信号比山区还差,定位都定不了。”
矿洞深处比想象中潮湿,墙壁上渗着水珠,滴在地上啪嗒啪嗒响,像有人在背后跟着。走了大概半个钟头,前面突然出现片亮光,不是灯光,是种幽幽的蓝光,从个岔路口飘出来,忽明忽暗的。
“是地下河!” 林岚的声音有点激动,她指着那片蓝光,“我姐的笔记里画着,水潭就在地下河的尽头,蓝光是真菌发出的,跟荧光棒似的。”
走近了才发现,蓝光是从无数菌丝上发出来的。它们像蓝色的珊瑚,从洞顶垂下来,在黑暗中轻轻摇晃,碰一下就会发出微弱的光芒,像触摸到了星星。
“我去!这地方比海底世界还好看!” 李根忍不住伸手想去碰,被陈默一把拉住。
“别碰!” 陈默指着旁边一具白骨,骨架上还缠着些蓝色菌丝,“这玩意儿好看是好看,却是索命的鬼。你看那骨头,估计就是被这蓝光吸引过来的,跟飞蛾扑火似的。”
绕过那片蓝光区,前面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水潭出现在眼前,潭水泛着幽幽的蓝光,水面上漂浮着无数月光花瓣,大概是从上面冲下来的。水潭中央有块巨大的黑色物体,像座小山峰,表面覆盖着银白色的菌丝,正随着潭水的波动轻轻蠕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无数人在低声呢喃。
“就是那玩意儿!” 林岚举起镜子,把月光花的影子照在那黑色物体上,影子所过之处,银白色的菌丝立马枯萎,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菌核,“它在吸收月光花的能量!难怪外面的花瓣都蔫了,养分全被它吸走了,跟个吸血鬼似的!”
陈默让小宝把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都对准那菌核,一时间,无数道月光花的影子落在上面,像张巨大的网。银白色的菌丝开始疯狂蠕动,发出滋滋的声响,黑色的菌核上冒出无数小泡,像水开了似的。
“快!把剩下的煤油倒上去!” 陈默掏出火柴,手有点抖,“李根!王老三!你们去那边,把月光花的根扔进去!给它加点猛料!”
李根和王老三抱着花根往水潭里扔,根须刚接触到水面,就冒出股白烟,潭水剧烈地翻滚起来,像被煮开的粥。那黑色菌核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不是人的声音,也不是动物的声音,像无数玻璃被同时打碎,刺得人耳朵生疼。
“捂住耳朵!” 陈默大喊,他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在震动,“这是真菌在释放最后的能量!跟临死前的反扑似的!”
菌核表面的菌丝突然暴涨,像无数条鞭子,朝着众人抽过来。陈默举着铁枪横扫,枪头扫过的地方,菌丝纷纷断裂,冒出蓝色的火花。小宝举着镜子来回躲闪,不小心摔了一跤,镜片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月光花的影子也随之分成两半,却依旧明亮。
“我来帮你!” 林岚捡起一半镜片,和小宝一起把影子照在菌核上。两道影子合在一起,威力居然比刚才还大,黑色的菌核上出现了道裂缝,蓝色的汁液从裂缝里流出来,像在流血。
“就是现在!” 陈默划着火柴,扔向水潭。沾了煤油和月光花汁液的水面瞬间燃起大火,蓝色的火焰腾起丈高,把整个水潭照得如同白昼。菌核发出一声更尖锐的嘶鸣,开始快速萎缩,像被戳破的气球,银白色的菌丝在火焰中化为灰烬,飘散在空气中。
火灭的时候,天己经蒙蒙亮了。水潭里的蓝光消失了,只剩下些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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