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骄阳炙烤着登州大地,空气中弥漫着灼热与躁动。黄水河畔的焦炭高炉终于成功点火,炽白的铁水日夜奔流,为登州卫的工业心脏注入了澎湃的动力。
然而,维系这庞大机器运转的血液——黄金——的需求,也随着登州卫的扩张而急剧飙升。
莱州协防的军费开支、焦炭高炉建设耗资、江南之行被郑氏勒索的损失、以及持续贿赂山东官场(维持工具、粮饷通道)的开销,如同无底洞般消耗着玲珑山金矿点(代号“石场”)的产出。
为了满足这日益增长的需求,王石头在金矿的管理上愈发严苛。
矿洞深处,闷热潮湿,空气污浊不堪。重镣磨破了脚踝,渗出的血水混合着泥污。监工的皮鞭如同毒蛇,随时可能抽打在动作稍慢的矿工身上。
每日只有两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饿得人前胸贴后背。死亡的俘虏被草草掩埋,新的苦力又被源源不断送来(来自剿匪和海上冲突的俘虏)。
绝望如同瘟疫,在狭窄黑暗的矿洞中无声蔓延。
矿工中,一个沉默寡言、却骨架粗大、眼神深处藏着不屈火焰的老者,被同伴们私下称为“老铁头”。
他曾是登州卫附近山村的铁匠,孔有德叛乱时家破人亡,被裹挟入匪,后被俘至此。
他见识过登州卫的崛起,也深知陈远的手段,但眼前这非人的折磨,让他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
“兄弟们!看看我们的样子!连牲口都不如!”
老铁头利用劳作间隙,在矿洞深处最黑暗的角落里,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对身边几个骨干说道,“稀粥喂不饱肚子,鞭子抽干了力气!陈扒皮(矿工对陈远的蔑称)要金子不要人命!这样下去,我们迟早都得累死、饿死、被打死在这不见天日的鬼洞里!”
“老铁头大哥,那…那能怎么办?外面都是拿刀拿‘轰天雷’的兵…”一个年轻俘虏绝望地说。
“横竖都是死!”
老铁头眼中凶光一闪,“不如拼了!我观察过了,看守也就百十号人,分散在几个矿口和营地。咱们这洞里就有三百多号兄弟!
只要心齐,趁他们傍晚换班吃饭松懈时,抢了他们的家伙,杀出去!占了矿洞,挟持金砂,跟陈扒皮谈条件!要么放我们走,要么…同归于尽!”
求生的本能和积压的仇恨被点燃。老铁头凭借其威望和暗中观察的周密计划(摸清看守换班规律、藏匿磨尖的碎石当武器),成功串联了三百余名死心塌地的矿工。
七月初的一个黄昏,燥热难当。看守们如同往常一样,在矿洞口附近的棚子里聚在一起,准备吃那顿比矿工稍好的晚饭,警惕性降到最低。
“动手!”老铁头一声低吼,如同炸雷在矿洞深处响起!
三百多名矿工如同压抑己久的火山,猛然爆发!他们挥舞着磨尖的石块、藏匿的铁镐碎片,甚至赤手空拳,疯狂地扑向毫无防备的看守!
“反了!矿奴反了!”
“啊——!”
猝不及防之下,洞口附近的十余名看守瞬间被狂暴的人潮淹没!惨叫声、怒骂声、骨骼碎裂声响成一片!鲜血染红了矿洞口的地面!
老铁头夺过一把腰刀,浑身浴血,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狂吼道:“占住洞口!把金砂库守住!谁敢进来,就砸了金子!”
暴动矿工迅速控制了主矿洞口和旁边存放粗炼金砂的小棚子,用石块和原木堵住洞口,并挟持了几名受伤未死的看守作为人质。
他们占据着易守难攻的矿洞,叫嚣着要陈远亲自来谈判,否则就毁掉金矿!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传回登州卫城!陈远正在查看焦炭高炉的生产记录,闻讯勃然大怒!
金矿是命脉,更是他贿赂官场、换取战略物资的核心资本!绝不容有失!
“王石头!”陈远的声音冰冷得能冻结空气。
“末将在!”
“点齐战兵营!带上所有‘爆破筒’和引火之物!立刻出发!给我踏平‘石场’!记住,金矿要保住!暴徒,一个不留!”
王石头深知事态严重,亲率五百战兵营精锐,火速驰援玲珑山。
到达现场时,只见矿洞口被堵死,里面传来矿工疯狂的叫嚣和看守痛苦的呻吟。
强攻?洞口狭窄,矿工占据地利,又有金砂和人质在手,必然伤亡惨重,且可能毁掉矿洞。
王石头眼神冷冽,作者“爱吃肉的人容易胖”推荐阅读《明末钢铁枭雄》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观察着地形和风向(夏季多东南风),一个冷酷而有效的计划瞬间成型——烟熏火燎,逼其自溃!
“掷弹队!准备特制‘爆破筒’(装药量减少,掺入大量硫磺粉、辣椒粉、湿柴末)!目标不是洞口,是洞口上方和两侧的通风缝隙!给我炸开更大的口子,把烟灌进去!”
“其他人!收集湿柴、干草、辣椒、还有马粪!越多越好!堆在风口上风口!”
命令迅速执行。几声沉闷的爆破后,矿洞口上方和侧面的石缝被炸开数道更大的缺口。
“点火!扇风!”
士兵们点燃了堆积如山的湿柴、干草、辣椒和马粪!
浓烈刺鼻、混合着硫磺恶臭、辣椒辛辣、马粪腥臊的致命浓烟,在东南风的助力下,如同一条条毒龙,疯狂地灌入被炸开的缝隙和洞口!
“咳咳咳…什么…什么东西!”
“眼睛!我的眼睛!”
“咳咳…喘…喘不过气了!”
矿洞内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浓烟无孔不入,辛辣的气味灼烧着眼睛和呼吸道,硫磺的恶臭令人作呕,缺氧的痛苦更是迅速蔓延!
矿工们涕泪横流,咳嗽不止,窒息感如同铁钳扼住喉咙!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反抗的意志!
“受不了了!投降!我们投降!”
“饶命啊!开门!快开门!”
洞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撞击堵门石块的声音。
“停火!通风!”王石头见火候己到,下令停止添柴。
待浓烟稍散,洞内哀嚎一片时,他厉声喝道:“里面的人听着!想活命,就自己搬开石头,扔掉武器,双手抱头,一个一个爬出来!敢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矿洞内早己崩溃。堵门的石块被从内部推开,暴动矿工如同丧家之犬,涕泪交流,剧烈咳嗽着,连滚爬爬地逃出地狱般的矿洞,在士兵冰冷的刀枪下跪倒一片。
老铁头被熏得双目红肿,满脸黑灰,也被亲兵死死按住。
陈远闻报后,亲自赶赴玲珑山处置。他看着跪满一地的俘虏和洞口尚未散尽的刺鼻烟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主犯老铁头,及参与杀人的骨干十九人,验明正身!”
陈远声音不高,却带着森然死气,“煽动暴乱,袭杀官差,图谋毁坏国家重地(金矿),罪无可赦!斩!”
“斩”字出口,二十颗人头在矿工们惊恐的目光下滚落尘埃!血腥气瞬间压过了硝烟味!
“余者!”陈远目光扫过剩下的近三百名瑟瑟发抖的俘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分作两队!”
“死囚矿队:一百人!皆为暴动时下手凶狠、助纣为虐者!戴三重镣,专司最险最深矿坑,口粮减半!终身为役,至死方休!”
“赎罪矿队:两百人!受裹挟参与,未亲手杀人者!戴重镣,劳作赎罪!若能安分守己,勤勉效力,三年之后,查无劣迹,本官酌情开释,许尔等编入屯田营,自食其力!”
分层处置,既严惩首恶,又给部分人留了渺茫的活路,分化瓦解了俘虏群体。
“即日起,矿务改革!”陈远宣布新规,恩威并施:
1. 所有矿工(含俘虏),日供稠粥一碗!(确保基本体力,减少因饥饿引发的暴动)
2. 设立定额:月出金三十两,视为达标!达标当月,所有矿工,赏酒肉一次!(以物质刺激提高效率和忠诚度)
3. 增设“矿工巡查”:由相对老实、有家眷在登州卫的矿工担任,负责监督劳作、调解纠纷、上报隐患,有首报陈远的权力。
4. 看守轮换与约束:看守定期轮换,严禁随意殴打矿工,违者重惩。
血腥镇压与新规安抚双管齐下,暂时平息了金矿的动荡。
陈远回到金库,看着熔铸好的、黄澄澄的、总计己达三百两的小金锭,心中毫无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反思与更深的警惕。
黄金的光芒照亮了前路,却也映照出登州卫高速发展下隐藏的黑暗与血腥。
劳工的怨气、管理的漏洞、外部巨大的压力…都在考验着这座在废墟上崛起的堡垒。
他必须更高效地运用这笔黄金,换取登州卫急需的、能改变力量格局的东西——比如,远在濠镜(澳门)的葡萄牙人的坚船利炮!
而矿洞深处那场被浓烟扑灭的暴动之火,将成为他心中长鸣的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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