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冬日来得猝不及防，一场初雪落尽，傅公馆的庭院覆上薄薄一层白霜。苏清沅正指挥佣人清扫回廊积雪，忽然听见门房来报：“少夫人，军营派人送信件来了，说是前线转来的家书。”
她心头一跳，接过沉甸甸的牛皮信封时，指尖触到信封上凹凸的火漆印——那是傅景深专属的军徽印记。自他半个月前返回吴淞口防线主持冬季布防，两人便只能靠书信往来，只是这封信比往常晚了三天。
回到暖阁拆开信封，里面除了傅景深的亲笔信，还夹着几片压平的红叶。苏清沅认出那是西郊的枫叶，想来是他忙里偷闲，还记得初秋时说要带孩子们看红叶的约定。
“清沅吾妻：见字如面。”傅景深的字迹一向刚劲有力，此刻却带着几分潦草，想来是在军务间隙匆匆写就，“前线一切安好，勿念。吴淞口防线己加固完毕，士兵们领到了你送来的棉衣和暖手筒，都说这是今年最暖的冬衣。”
信里细细描述了军营的日常：工兵营新挖的战壕避开了积水，伙房煨的羊肉汤能暖到心口，连最调皮的通信兵小王，都把绣着“保家卫国”的暖手筒当宝贝似的天天带着。只是字里行间总在叮嘱她：“孩子们晨起莫贪凉，念清的米糊要多炖片刻，安安练字别久站，你夜里绣活记得披件披风。”
苏清沅摸着信纸上洇开的墨痕，像是能看到他在灯下写信的模样——定是又熬了夜，连笔尖的墨都没蘸匀。她把红叶夹进妆奁的锦盒里，那里己经存了不少他从各处带来的小物件：军营的野菊、阵地的石子、甚至还有一颗子弹壳，他说那是打落敌机的“战利品”。
“娘亲，爹爹是不是又寄好吃的了？”安安抱着绣绷跑进来，小辫子上还沾着棉絮——她最近跟着学绣手帕，总说要给爹爹的士兵们绣“平安”二字。
苏清沅笑着把信纸递给女儿：“爹爹说，等他回来就教你打枪呢。”
“真的？”安安眼睛一亮，随即又垮下小脸，“可是柳阿姨说，打枪没有绣花安全。”
这话让苏清沅心头微涩。柳玉茹上周来送过冬的药材，提起租界里的流言：日军虽暂时受挫，却在暗中调集重炮，恐怕开春后会有一场硬仗。她没把这些告诉孩子们，只笑着揉了揉安安的头发：“爹爹有你的平安帕护身，一定平平安安。”
正说着，念安举着一张画跑进来，纸上歪歪扭扭画着西个人：戴军帽的大人、穿旗袍的女子，还有两个扎小辫的娃娃，背景是漫天的星星。“娘亲你看，这是爹爹说的‘星夜防线’！”
苏清沅接过画纸，眼眶一热。傅景深在信里写过，他夜里查岗时，总让士兵们抬头看星星，说每颗亮星都代表着家里的一盏灯。她把画仔细收好，对孩子们说：“今晚我们给爹爹回信，就说家里的灯永远为他亮着。”
深夜的暖阁里，苏清沅铺开信纸，油灯的光晕在纸面投下温柔的影子。她先写孩子们的趣事：安安绣坏了三块手帕却不肯放弃，念安背会了新的唐诗，连刚会走路的念清，都学会了指着地图喊“爹爹”。再写家里的琐事：张妈腌的腊肉好了，老夫人种的腊梅开了，锦绣阁的绣娘们又赶制了一批绷带，柳玉茹送来的驼绒正做成鞋垫……
写到最后，她才轻声落笔：“景深，昨夜梦见你归来，带着一身风雪，我给你温的酒还热着。如今庭院的腊梅开了，香得很，等你回来插瓶。你说上海的冬天冷，可只要想着你在守着这城，守着我们，我便觉得心里暖得很。”
放下笔时，窗外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傅公馆地处法租界边缘，夜里总能听见远处军营的号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冬夜里格外清晰，像是在诉说着守城人的不易。苏清沅把信折成小小的方块，塞进贴身的荷包里——她想等明天让可靠的信使送去，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之傅少的掌心娇宠》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顺便托人带些老夫人熬的冻疮膏，听说前线很多士兵冻裂了手脚。
第二日清晨，信使还没出发，却见柳玉茹冒着风雪赶来，脸色凝重地递过一张报纸：“清沅，你快看，日军在杭州湾增兵了！”
报纸上的消息触目惊心：日军第三舰队己抵达杭州湾外海，租界内的外国领事馆纷纷发布警告，建议本国公民撤离。苏清沅握着报纸的手指微微发颤，忽然想起傅景深信里的话：“杭州湾是侧翼软肋，需加派兵力严防。”
“我刚从码头回来，洋人的货船都在装船，说是要避战。”柳玉茹搓着冻红的手，“你家少帅的布防是不是够？要不要我托人从香港弄些军火来？”
苏清沅定了定神，把写给傅景深的信交给管家：“立刻送到军营，务必亲手交到少帅手上。”转头对柳玉茹道：“军火的事柳姐费心了，我这就清点库房，把能用上的药品和御寒物资都送去前线。”
她知道此刻慌乱无用，傅景深在前线浴血奋战，她便要守好后方，让他无后顾之忧。
接下来的日子，苏清沅成了傅公馆最忙碌的人。她一面组织绣娘们赶制更多的暖手筒和绷带，一面清点傅家的粮仓，将能食用的米面粮油都装车送往前线伙房。老夫人把压箱底的金条都拿了出来：“拿去换药品，不够再跟我说，人比什么都重要。”
安安和念安也懂事了许多，不再吵着要爹爹，反而天天帮着整理药品包装，用稚嫩的笔迹在药盒上画笑脸。念清虽然还不懂事，却会在苏清沅疲惫时，伸出小胖手搂住她的脖子，咿咿呀呀地安慰。
第七天傍晚，前线终于传来消息，却是傅景深的副官亲自送来的。苏清沅看到副官身上的硝烟味，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少夫人放心，少帅安好。”副官敬了个军礼，递上一封更厚的信，“日军在杭州湾试探性进攻了三次，都被我们打退了。少帅说这封信里有给孩子们的东西。”
信里除了傅景深的平安报喜，还夹着三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分别刻着三个孩子的名字，边缘被磨得光滑，想来是他在休息时亲手刻的。“安安的木牌刻了‘勇’，念安的刻了‘智’，念清的刻了‘安’。”傅景深在信里写道，“待战事平息，我便教他们骑马射箭，让他们做顶天立地的中国人。”
苏清沅把木牌分给孩子们，安安立刻把木牌系在腰间，像得了宝贝似的不肯摘下。念安则小心地把木牌放进书箱，说要和爹爹的信放在一起。
夜里，苏清沅坐在灯下，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又开始给傅景深写信。她告诉他家里一切安好，告诉他柳玉茹送来的军火己收到，告诉他孩子们把木牌当成了护身符。最后，她写道：“景深，今日暖阁的腊梅开得正盛，我剪了几枝插在你常用的青瓷瓶里，等你回来时，定能闻到花香。这乱世虽苦，但只要想到你在守护家国，想到孩子们在身边嬉笑，我便觉得这冬夜也暖得很。”
信写完时，油灯里的油正好燃尽，窗外的风雪却小了些。苏清沅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军营的方向，那里虽看不见灯火，却能想象到无数像傅景深一样的士兵，正顶着寒风守在战壕里。
她轻轻抚摸着荷包里未寄出的信，忽然明白，这一封封家书，早己超越了寻常的思念。在这烽火连天的岁月里，它是牵挂，是慰藉，是无论相隔多远都能感受到的温暖，更是支撑着无数人走过寒冬的希望。
就像此刻，暖阁里的炭火明明灭灭，却足以照亮一室安宁。苏清沅知道，只要这灯火不灭，只要家书不断，前线的将士便不会孤单，他们守护的家国，便终有迎来春暖花开的一天。她拿起绣针，继续赶制下一个暖手筒，针脚里藏着的，是一个女子最深的牵挂，也是一个民族最坚韧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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