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在一旁默默点头，他至今还记得白方泽为了拿到周明远阁楼的头发样本，半夜翻墙时被栏杆划破的手臂，那道疤现在还清晰可见。
陈昀却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抿了口：“你们啊，还是太年轻。”
沈晴正对着小镜子画眼线，闻言白了赵霆一眼，笔尖在眼角勾出利落的弧度：“就是，比起让凶手逍遥法外，谁升官谁受表扬，很重要吗？”
办公室里正吵得热闹，姜淮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刚打印好的文件，刚好听到后半段，忍不住笑了：“打抱不平？你们白sir没被处分就该偷着乐了！非法闯入民宅拿证据，按规定够他喝一壶的，要不是顾晨在上面周旋，写了十几页的情况说明，他现在还等着纪检委谈话呢！”
这话一出，办公室瞬间安静了。王晓虎挠了挠头，赵霆把档案袋往桌上一放，没再说话。
白方泽放下笔，抬头看了眼众人，嘴角难得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行了，案子结了，都把手头的卷宗整理好。下午陈哥做东，老地方吃火锅，算庆功。”
“好嘞！”王晓虎第一个跳起来，刚才的憋屈仿佛烟消云散。
萧遥看着窗外的阳光，突然觉得办公室里的喧嚣格外动听。是啊，比起将凶手绳之以法，比起告慰那些枉死的灵魂，谁的功劳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重案组的人，从来不是为了这些才拼命的。
火锅店里的热气，很快就会把所有的疲惫和计较，都熏成最踏实的烟火气。
巷尾的老火锅店热气腾腾，铜锅里的红油翻滚着，把花椒和辣椒的香气泼得满屋子都是。重案组的人围坐在最大的圆桌旁，没人提喝酒的事，桌上摆着清一色的橙汁和酸梅汤，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白方泽拿起橙汁，杯底的果肉晃出细碎的橙黄。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个人被热气熏红的脸——蒋瑞正把毛肚往锅里涮，筷子上还沾着芝麻酱；乔文举着手机拍沸腾的锅底，说是要发组群；沈晴刚夹起块黄喉，闻言停在半空，眼里带着笑意。
“来，第一杯。”白方泽的声音混着火锅的咕嘟声，却格外清晰，“先敬那些没能亲眼见证真相的人。”
杯子碰撞的脆响在热气里散开，橙汁的酸甜漫过舌尖时，没人说话。萧遥看着窗外掠过的车灯，突然想起孟悦画里的向日葵，想起方妮最后那条求救信息，想起林晓妍在法庭上挺首的背影。这杯酒，他们终于替那些人喝到了。
白方泽放下杯子，又满上第二杯，这次径首看向萧遥。
“第二杯，恭喜我们萧博士。”他的嘴角噙着笑，眼里的红血丝还没完全褪去，却亮得很，“加入重案组的第一个案子，虽然惊险，但你没掉链子。欢迎正式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就是！”蒋瑞嚼着毛肚含糊道，“萧博士那车开的，比沈晴追嫌疑人时还猛！”
沈晴踹了他凳子一脚，却对着萧遥举了举杯：“心理侧写精准，开车技术加分，以后出任务，副驾给你留着。”
萧遥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手里的橙汁被他攥得微微发烫。从京市来永安报道那天，他还担心自己这个“学心理的”会和这群风风火火的刑警格格不入，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些人——会因为证物被毁而跳脚，会为了一句“抱不平”而较真，却在关键时刻把后背交给彼此的人，心里突然涌上股踏实的热。
“谢谢大家。”他举起杯子，和白方泽的碰在一起，“其实该谢谢你们，愿意带我这个‘新手’。”
“什么新手啊，”陈昀往他碗里夹了块肥牛，“周平那心理防线，不是你敲开的？要我说，这案子没你，咱们还得多熬几个通宵。”
橙汁的甜混着火锅的辣，在喉咙里撞出奇妙的暖意。萧遥看着白方泽把煮好的宽粉分到每个人碗里，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突然明白“大家庭”这三个字的分量——不是客套的寒暄，是一起蹲过监控室、追过亡命徒、在绝境里互相拽着对方爬出来的默契。
铜锅里的红油还在沸腾，把所有人的影子都映得暖融融的。萧遥低头喝了口橙汁，酸甜里带着点微苦，像极了这个案子的滋味。
但更多的，是踏实。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无数个需要并肩作战的案子，但只要身边是这群人，再难的坎，好像都能笑着迈过去。
“吃菜吃菜！”白方泽把刚熟的虾滑推到中间，“凉了就不好吃了——明天还得上班呢。萧遥你不能吃辣的这边啊！你胃不好~”
哄笑里，筷子再次伸向沸腾的锅底，把所有的疲惫和感慨，都融进了这锅热辣滚烫的人间烟火里。
铜锅的热气渐渐淡了，锅底的红油凝成琥珀色，可桌上的笑声却没停。蒋瑞正被沈晴追着打，起因是他翻出沈晴第一次执行伪装任务，把旗袍穿反了的糗事；乔文抱着手机，把赵霆当年错把监控录像带当碟片塞进DVD，结果放出嫌疑人作案画面的蠢事公之于众；连一向严肃的陈昀，都被王晓虎爆出当年给尸体缝合时，不小心把自己的工牌缝进了尸袋里。
萧遥坐在白方泽旁边，手里转着空了的橙汁杯，听着这些带着烟火气的吐槽，嘴角的笑意就没下来过。刚才蒋瑞说他第一次跟案时，紧张到把心理评估报告拿反了，白方泽还在旁边补刀：“何止，审讯周平时，他手里的笔都快攥断了。”
“那不是紧张，是专注。”萧遥笑着反驳，心里却暖烘烘的。这种毫无顾忌的调侃，是只有真正亲近的人才会有的默契。
白方泽睨了他一眼，往他碗里夹了块没煮烂的土豆：“专注到胃药都忘了吃？”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哄笑。萧遥摸了摸鼻子，没再辩解。他想起自己胃疼蜷在宿舍时，白方泽默默端来的热粥；想起在防空洞外，对方那句“别送死”里藏着的关心；想起庭审结束后，这家伙别扭地说“你的侧写报告写得还行”——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己经记住了这么多重案组的细节。
“哎，萧博士，”王晓虎凑过来，手里还举着半块烧饼，“你当初为啥非要来我们永安啊？京市的条件不比这好？”
萧遥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上。那里没有星星，却像有双眼睛在看着他。他笑了笑，声音轻却清晰：“因为这里的重案组，能让我觉得离真相更近。”
没人追问“什么真相”，但萧遥知道，他们都懂。白方泽端起酸梅汤，和他的空杯碰了碰，没说话，眼里却带着点了然的默契。
吃到后半夜，老板打着哈欠过来收桌子，大家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夜风带着凉意吹过来，把满身的火锅味吹散了些。蒋瑞勾着赵霆的脖子，还在争论谁当年追嫌疑人时摔得更狼狈；沈晴和乔文走在前面，讨论着新出的口红色号；陈昀和王晓虎互相搀扶着，嘴里念叨着明天要补觉。
萧遥和白方泽走在最后，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回去早点睡，我去把姜sir要的资料送过去。”白方泽突然说，“明天档案室见，有份旧案卷宗，你可能会感兴趣。”
萧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跳漏了一拍：“是……”
“十八年前的悬案，”白方泽打断他，语气平淡，“我爸当年没办完的案子，或许对你有帮助。”
萧遥看着他的侧脸，路灯的光在他轮廓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额角那道在采石场留下的疤己经淡了很多。他突然笑了，用力点头：“好。”
原来，他们都记得。记得他加入重案组的初衷，记得那个藏在他心底十八年的秘密。
走到路口要分开时，萧遥回头看了眼重案组的方向。虽然隔着几条街，但他仿佛能看到办公室里亮着的灯，看到桌上摊开的卷宗，看到每个人忙碌的身影。
重案组啊……
他真的加入了。
不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不是作为一个临时协助的心理博士，而是作为其中的一员，和这群人一起，在追寻真相的路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而这条路的尽头，不仅有那些沉冤昭雪的案件，或许还有他父母案子的答案。
夜风温柔，萧遥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宿舍走。脚步轻快，心里踏实，像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轨道。
白方泽推开宿舍门时，屋里一片漆黑。他刚把姜淮要的结案资料送过去，老队长攥着他的手说了半宿“辛苦了”，此刻肩膀还带着点酸胀。钥匙串碰撞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他摸黑往玄关走，脚边突然踢到个软乎乎的东西。
“唔……”
一声闷哼吓得白方泽猛地顿住，手条件反射地摸向腰后——那里平时别着配枪，今晚送文件没带。他刚要开口，对面突然“咔哒”一声，浴室门开了道缝，暖黄的光顺着门缝淌出来，勾勒出个模糊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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