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么多年，他不是一个人在等。
“这七起案子的卷宗，都在吗？”他突然抬头，眼里的迷茫被一种近乎执拗的光取代。
“在，锁在档案室最里面的铁柜里。”白方泽点头，“需要的话，我去申请调档。”
萧遥深吸一口气，把1806号卷宗轻轻放在桌上，指尖在封面的编号上按了按：“麻烦了，白sir。”
他要知道真相。不只是为了父母，也为了那七个破碎的家庭，为了向雨晴空洞的眼神，为了所有像他一样，在黑暗里等了十八年的孩子。
赵霆看着萧遥眼里的光，突然明白白方泽为什么要把他招进来了。有些案子，或许真的需要亲历者的眼睛，才能在尘封的卷宗里，找到那丝被忽略的线索。
办公室的阳光渐渐斜了，落在那串冰冷的编号上，仿佛在无声地说：
是时候了。
白方泽的目光落在萧遥微微颤抖的手上，那本1806号卷宗被攥得边角发皱，指腹因用力而泛白。他清晰地看到萧遥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不是面对凶手时的警惕，而是被回忆拽回深渊的慌张，像个突然被揭开伤疤的孩子，连呼吸都带着瑟缩。
“啪。”
一声轻响，白方泽伸手抽走了他手里的卷宗，动作不算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他把卷宗合上，放在桌角离萧遥稍远的地方，顺手将桌上的温水推到他面前：“先别看了。”
萧遥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眼神还停留在刚才那页现场照片上，喉结滚动着，却没发出声音。
“赵霆，把那七起案子的卷宗先归档。”白方泽转头吩咐，声音平稳得像块石头，“下午先整理方妮案的收尾材料，别的事明天再说。”
赵霆愣了愣，看了眼脸色发白的萧遥，又看了眼白方泽紧绷的侧脸，赶紧应了声“好”，抱着案卷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风声。萧遥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卷宗纸张的粗糙触感，和某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回忆。
“我没事。”他低声说，声音有点闷，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白方泽没接话，只是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也倒了杯水。他看着萧遥垂着的眼睫，那上面沾着点不易察觉的湿意，突然开口：“我第一次看现场照片时，吐了半个小时。”
萧遥猛地抬头。
“那时候刚入队，跟着我爸出现场。”白方泽的目光飘向窗外，像是在回忆，“也是一起杀人案，受害者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学生。我爸让我盯着看，说以后这种场面多的是，怕了就别干刑警。”他顿了顿，嘴角扯出点浅淡的弧度，“结果我没忍住，跑到巷子口吐了个天昏地暗，被他骂了句‘没出息’。”
萧遥看着他，没说话，眼里的慌张却悄悄退了些。
“害怕不是丢人的事。”白方泽把温水往他面前又推了推，“尤其是这种案子，你带着回忆看，比任何人都难。但咱们是警察，不是机器，绷得太紧会断。”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一道道亮线。萧遥看着那杯温水，水汽氤氲着模糊了视线，心里那片被恐惧冻住的地方，好像悄悄化开了一角。
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了发紧的胸口。
“谢谢。”他轻声说。
白方泽“嗯”了一声，起身拿起桌角的卷宗：“这东西先放我那，你什么时候觉得准备好了，再跟我说。”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萧遥，“对了，下午的五公里，取消。”
萧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水杯里的水还冒着热气，映出他微红的眼眶，却再也看不到刚才那抹深深的恐惧了。
原来，再硬的人，也会有这样温柔的时刻。而重案组这个地方，不仅能让他靠近真相，还能让他在绷不住的时候，有个可以稍微喘口气的角落。
白方泽拿着七起案子的编号复印件，敲开了姜淮办公室的门。老队长正对着一叠文件皱眉，见他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方妮案的收尾报告刚看完，没什么问题。”
“姜sir，我想重查十八年前的连环案。”白方泽把复印件推过去，指尖点在那串编号上，“1604、1816、1014、1819、猫猫猫鱼鱼鱼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1008……加上1806和1013，一共七起，手法高度相似，当年应该并案侦查过。”
姜淮的目光落在“1013”上，那是萧遥父母的案子。他叹了口气，从抽屉里翻出个积灰的文件夹：“当年确实并案了，专案组组长是你爸和徐世昌。但05、06年那五起案子的档案，在徐世昌任内就被封存了，说是‘避免舆论恐慌’。”
“封存？”白方泽皱眉，“按规定，未破悬案的档案只能加密，不能封存。”
“徐世昌当年以‘案情敏感’为由，报了市局特批。”姜淮的手指在文件夹上敲了敲，“要调阅，必须有现任局长签字。可你也知道，徐世昌刚被我们送进去，新局长还在公示期，没正式上任呢。”
办公室里静了片刻，窗外的蝉鸣顺着窗缝钻进来，听得人心烦。白方泽看着复印件上那五个被圈起来的编号，指节泛白——1604案发生在2005年1月，正是春节前；1819案在2006年3月，临近清明；1008案在九月，中秋刚过……凶手总在节假日前动手，像在刻意制造某种仪式感。
“那现在能拿到的，只有1806和1013？”
“对。”姜淮把文件夹推给他，“这两起是后期补录的，没进加密库。你爸当年在卷宗里写了不少批注，或许能看出点门道。”他顿了顿，看着白方泽紧绷的侧脸，“重开旧案不容易，尤其是这种跨了十几年的，你想清楚了？”
“萧遥需要真相，向雨晴也需要。”白方泽拿起文件夹，指尖触到封面的烫金编号，“而且这七起案子断得蹊跷，徐世昌突然封存档案，说不定和他本人有关。”
姜淮沉默了片刻，从笔筒里抽出支笔：“新局长下周上任，我帮你拟份申请。在这之前，先把手里的两本案卷吃透。”他看着白方泽起身的背影，补充道，“让萧遥别太急，有些伤口，得慢慢揭开。”
白方泽点点头，推门出去时，正撞见萧遥站在走廊尽头。他手里拿着个笔记本，见白方泽出来，下意识把本子往身后藏了藏。
“都听到了？”白方泽走过去，把文件夹递给他。
萧遥没否认，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七起案子的案发时间，每个日期旁都标着对应的节日——1月13日离小年还有五天，5月29日临近端午，10月28日是重阳节……
“凶手在挑日子。”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完成某种规律的‘献祭’。”
白方泽看着他本子上的标记，眼神沉了沉：“现在只能先查1806和1013，但剩下的五起，我会想办法拿到。”
萧遥抬起头，眼里的光比刚才亮了些：“我等。”
走廊的风带着热气吹过，两人手里的卷宗和笔记本仿佛都沉了些。他们都知道，重开旧案的路不会好走，可看着那些被封存的编号，看着那些在节日里破碎的家庭，总有人要走下去。
就像姜淮说的，伤口或许要慢慢揭开，但真相，不能永远埋着。
白方泽的目光落在萧遥攥着笔记本的手上，那上面的字迹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潦草。他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声音比刚才沉了些：“1806的卷宗给你看，己经是违规操作。按局里的规定，你作为受害者家属，不能首接参与这两起案子的调查。”
萧遥的动作顿住了，笔在纸页上划出道歪斜的痕迹。他抬头看向白方泽，眼里的光暗了暗：“我明白。”声音有点涩，像被砂纸磨过。
“不是不信任你。”白方泽解释道，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栏杆，“是怕你陷进去。这种案子，带着私人情绪很容易出错，不光会影响判断，还可能……”他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懂——还可能被回忆拖进更深的泥沼。
萧遥低头看着笔记本上父母的忌日，指腹反复着那串数字。他知道白方泽说得对，心理学上叫“情感卷入偏差”，是他给新人上课时常提的术语，可真轮到自己身上，道理再明白，心里那股劲儿也压不住。
“我不会干扰调查。”他深吸一口气，把笔记本递过去，“这里是我整理的案发时间规律，还有向雨晴和我的目击细节对比，或许能有点用。”
白方泽接过笔记本，翻开看了看。里面不光有日期和节日的对应表，还有萧遥用红笔标注的差异点——向雨晴提到的“铁锈味”更浓，而他记忆里的混合着栀子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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